天寶十三年五月初六,兩萬天策軍啟程出發,先至長安,取道漢中古道,經馬嵬驿到達城都,在城都休整兩天後兩萬大軍繼續出發,九天後,抵達與南诏的前線昆州益甯城(今昆明市安甯市),遠征近四千裡,光行軍時間,就用了近五十日。¤頂點小說,
說起來,南诏之亂打仗都在蒼山洱海腹地,起因卻是由昆州益甯城而起。南诏本是六诏之一,在唐朝扶植之下,一統六诏。
唐朝此舉本意是想讓南诏強大後牽制吐蕃。而昆州的滇池地區,則是唐朝自己重點經營的區域,這裡也有個土著勢力,爨氏。
不成想,南诏勢大之後,并不如唐朝所願積極對抗吐蕃,反倒将觸角伸到益甯城,最後竟然出兵攻滅了爨氏,唐朝自然不能忍,于是暗中培植閣羅鳳的弟弟于誠節取代他,并各種壓制南诏,結果直接将南诏逼反,唐朝一敗再敗。
天策軍來到益甯城的時候,可能是為了試探唐軍戰力,南诏的兵鋒竟然都快打到益甯城西二十裡了。
蕭去病大怒,親率八百天策輕騎,大敗六千南诏軍,追擊四十裡而還,随後,蕭去病下令大軍抓緊時間适應當地氣候,三日之後向洱海東岸進發。
而在這之前,四海商社以及和四海商社有合作關系的大唐商賈已經源源不斷将各種物資運到了成都,後來又被運到了益甯城,現在城裡已經是商賈雲集,物資如山。
被關了一天,名叫段銘藝的南诏小将,等他被人押着去見蕭去病的時候,見到的就這樣一幅讓他匪夷所思的景象。若不是兇口和臉上的傷隐隐作痛,他幾乎以為這是在做夢。
這天策軍什麼鬼,哪有打仗帶這麼多商賈和物資的,你看這些商賈一個個都病恹恹的,叫他們來送死麼?那蘭陵王到底想做什麼?
然後他就見到這支軍隊的統帥,是一個看上去二十歲剛出頭的英俊爽朗的年輕人。隻是看上去有點神志不正常?
他一見到自己,眼睛就放光,然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盯着自己看了足足十幾息,也不說話,旁邊的人也是一臉嚴肅,但卻憋着笑,場面陷入一種詭異而滑稽的氣氛中。
就在段銘藝被盯得有心發毛。心中惴惴的時候,名叫蕭去病的年輕統帥開口了,一臉崇拜和相見恨晚的表情:“閣下可是姓段?”
“啊……是啊!”段銘藝納悶姓段怎麼了,至于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你們那可有一座寺,叫做天龍寺的?”那年輕人又問。
段銘藝愣了一愣,心說這什麼東西,旋即搖頭:“天龍寺?沒有啊……”
蕭去病瞪大眼睛問:“那你可會一陽指絕學?”
段銘藝眼神茫然:“一陽指?沒聽說過……”
“那你還說你是大理段氏?”那人又問道。
段銘藝越發茫然:“我是段氏,但不是大理段氏。大理,沒聽過啊……”
那年輕的統帥面露疑惑。随即一拍大腿,大聲道:“那你可知六脈神劍,或者淩波微步,北冥神功?”
段銘藝直接傻了,這唐軍統帥是不是有病啊,然後旁邊的馬燧踢了他一腳。段銘藝咧着嘴大喊:“我不會,聽都沒聽過啊……”
“還好不會六脈神劍,也不會一陽指,淩波微步,北冥神功。”那年輕統帥長出了一口氣。拍着兇口,一副終于放心下來的樣子,然後眼神一轉,大笑道:“既然如此,那留着也就沒用了啊!”
段銘藝委屈得簡直要哭出來,心說這都是什麼啊,不會六脈神劍和一陽指就要砍頭啊,老子簡直太冤枉了。他很想求饒,但想到唐軍連續有二十萬大軍死在南诏,覺得求饒也沒有用,梗着脖子就被馬燧推出了中軍大帳。
然後就聽嘡啷一聲橫刀出鞘,段銘藝戰戰兢兢發抖,閉上眼睛在心裡發誓,下輩子投胎,一定要首先問清楚六脈神劍和一陽指是什麼,這次死得太莫名其妙了。
嘩地一下破風之聲傳來,段銘藝隻覺得手腕一涼,身上汗毛倒豎,卻沒感覺到痛,原來橫刀隻是割破了綁着手腕的繩子,他一下睜開眼睛,轉頭疑惑道:“你不殺我?”
“你沒聽我們大帥說啊,你個廢物,留着也沒用,還浪費糧食。”馬燧收刀回鞘,一臉鄙視:“什麼都不會,還好意思自稱是大理段氏!”
段銘藝騎着他那匹跟毛驢差不多的滇馬走了,唐軍還給了他兩天的幹糧,一直到走出益甯城兩三裡遠,段銘藝依然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什麼情況?問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放自己走,這算是怎麼回事嘛?段銘藝感覺自己的腦子裡簡直一團漿糊,這名唐軍統帥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便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的唐軍大營傳來嘹亮的軍歌。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沖鬥牛。
主将親我兮,勝如父母;
幹犯軍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胡獠,覓個封侯!”
說起來,這支唐軍的士氣還真是氣沖牛鬥,段銘藝打了個哆嗦,連忙拼命踢着馬腹,得趕緊把這裡的見聞報告給大王。
差不多同一時間,吐蕃墨脫以北兩百多裡,一支八萬人的吐蕃大軍正在山道上艱難地跋涉,領軍的大将恩蘭·達紮路恭正在大聲地給部下打氣;“大家加把勁,過了這段山路,下面的大路就好走了……”
與恩蘭·達紮路恭相隔三裡的地方,兩名年歲和相貌都有些相仿的吐蕃将軍,并辔走在隊尾,其中一人數目赤紅,拳頭握得緊緊的。另一人表情卻輕松得多了,他随意地問道:“阿叔。那蕭去病真的有這麼強嗎?他隻有兩萬軍隊,南诏八萬大軍還不夠嗎,還要再加上我們八萬?”
這名被喊做阿叔的,正是那名在大朝會上被蕭去病單手舉起來,全名叫做那囊·尚結贊拉囊,漢文簡稱尚結贊的吐蕃大将。
身邊那人雖然年歲和他差不多。但按輩分卻是他的侄子,名叫那囊·尚傑斯秀亭,漢文簡稱尚悉結。
尚結贊聞言,一下将拳頭握得咯咯響,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吐蕃,還有自己,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全都是拜這個蕭去病所賜!
那日大朝會上,自己蕭去病這奸賊把自己單手舉了起來。後來放下來的時候,他的左手輕輕在自己小腹上一帶。
當時還沒覺得什麼,可等自己回到吐蕃之後,卻發現自己的下身再也不能不能擡起來了,稍微有半點反應就會痛不欲生,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着了那蕭去病的道。
這狗賊可真是陰險啊,神不知鬼不覺地輕輕一帶,就讓自己失去了作為男人的尊嚴。把自己變成了閹人。
因為一有反應就會痛不欲生,多方醫治無效之後。尚結贊一狠心,幹脆就自己把兩個蛋蛋切了,那種刻骨的疼痛和對他心靈的傷害,讓他對蕭去病的恨意一天強過一天,現在總算能找那不共戴天奸賊報仇了!
還有他們吐蕃的老贊普赤德祖贊,也十分肯定就是被蕭去病聯合蘇毗部的狗賊害死的。赤德祖贊受傷的那天,他就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和長安那種蕭去病新發明的煙花是一個味道。
可是,明知是這樣卻拿拿蕭去病沒辦法,甚至拿蘇毗王沒廬贊和象雄王李秀卓也毫無辦法。現在兩部後面有安西軍和隴右軍支援,聯合起來共同對抗悉勃野部,吐蕃已經一分為三。
兩部的戰士同樣适應高原環境,同樣英勇善戰,唯一的缺點就是進攻的欲~望不太強,但在唐軍的訓練和挑撥下,現在兩部的戰士全都變得嗷嗷叫,時常主動出擊了。
兩部還配合安西軍、隴右軍,還切斷并封鎖了吐蕃的茶葉來源,喝慣了茶,嗜茶成性的吐蕃人身體一下就出了各種毛病。
然後就有很多人帶着大量的良馬和牛羊去找蘇毗部和象雄部換取茶葉,這些黑了心的蘇毗人和象雄人竟然漫天要價。以前一匹上等馬能換四十斤茶葉,到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匹上等馬隻能換七八斤,而且還時常不給你換。
但身體實在難受了,茶葉又不能不喝,到現在吐蕃高原上的好馬已經快流失一半了。除了茶葉兩部還會向吐蕃走私白糖和白酒,大量換取吐蕃的糧食和牛羊,現在糧食也開設不夠吃了,這些天殺的強盜!
而且還有一點,以前吐蕃年景不好,或者碰到好機會,還可以下山去劫掠糧食和人口上山,現在被兩部守在外面,劫掠的事就再也不用想了。
更可惡的還是,兩部還到處宣揚,說悉勃野部的牧民過得不好,就是因為他們的贊普和軍隊背棄了苯教的神靈,已經受到神靈的詛咒,所以吐蕃贊普才會被雷神劈死,所有繼續跟着悉勃野部贊普的都會被神雷神懲罰,都會死,鬧得吐蕃内部人心慌慌。
這樣三管齊下下來,曾經十分強大的,甚至可以和唐朝分庭抗禮的吐蕃一下變得分崩離析,虛弱無比。
好在吐蕃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挺過來了。在論若贊和恩蘭·達紮路恭等良臣名将的運作下,吐蕃斷臂求生,主動放棄了很多地盤,将主力全部召回到核心地區。
并在境内大量清洗蘇毗部和象雄部的奸細和心存懷疑者,之後屢屢示弱,誘敵深入,一戰消滅蘇毗部和象雄部的九萬聯軍,打破了謠言,鼓舞了士氣。
不過即便如此,吐蕃悉勃野部目前依然處于守勢,本來是用來作戰的士兵,現在很多卻被用來攔路設卡。
因為兩年下來,悉勃野部的牧民的生活一下變的極其困難,反觀蘇毗象雄兩部牧民的生活卻變得非常優越,以緻吐蕃内部各部落族民,甚至悉勃野本部的牧民都紛紛蠢蠢欲動,想要脫離吐蕃,逃到蘇毗象雄兩部去。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蕭去病那個奸賊,強盜,這份出兵攻打,扶植蘇毗象雄兩部對抗,還有物資封鎖的策略就是蕭去病制定出來的。如果不是他,以前怎麼沒人想到?
想到這裡。尚結贊咬牙切齒道:“此人力大無窮,勇冠三軍,我吐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都是拜他所賜,你說他強不強?
既然他敢隻帶兩萬軍馬前來攻打南诏,自然是有恃無恐。我隻希望南诏王能堅持到我們援軍的到來才好。”
尚悉結聞言,頗有些不以為然,南诏的地形和地理環境實在太好了,簡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算正面戰場不敵,憑險關防守,怎麼可能堅持不到援軍到來呢?
不過看阿叔臉色這麼不好,也就不再說什麼了,等這瞧吧,說不定等我們抵達南诏的時候,那蕭去病的大軍再次全軍覆沒了也不一定。
另一邊,兩天之後。段銘藝回到了洱海南岸的龍尾城。
“什麼,他就隻問了你一些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就放你回來了?”聽完段銘藝的彙報,南诏王閣羅鳳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這夥唐軍确實兇悍,六千南诏軍竟然被對方的八百輕騎兵在三個回合内就攻破了,雖然自己這邊也沒死多少人,大多都爬樹,走山路逃掉了。但對方卻幾乎沒死一人。
八百天策輕騎,一個個都騎射如飛,百發百中,而自己這邊的木弓和弩箭射程卻遠不及對方,頂着巨大傷亡好不容易進入到射程之内卻發現自己的弩箭根本破不了對方的甲。
這些輕騎兵。人披鐵甲,馬披皮甲,防護嚴密,除非剛好射中眼睛,否則就是聽一聲響或挂在皮甲上的結果,跟本造成不了傷害。
更氣人的是,這套甲胄竟然一點不重,從馬蹄印就能看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麼生産出來的。
“對了大王,末将在回來的路上,聽到一個消息。”段銘藝記起一件事來,興奮地說道:“末将在出城的時候,聽到兩名大唐商賈談論戰事……”
“商賈?”
“是啊,大王,這次随兩萬唐軍來的,還有大量的商賈,夥計和工匠,益甯城裡也堆滿了各類物資,其中以木材最多。”
閣羅鳳一臉狐疑,他了解過蕭去病之前的戰績,每一次都以少勝多,并且損失微乎其微。這次他竟然敢隻帶兩萬軍馬征讨自己八萬常備軍和五六萬可補充的兵員,想必是有恃無恐。
閣羅鳳很想知道蕭去病到底憑借什麼,但又覺得段銘藝看到的,聽到的這一切,會不會是蕭去病故意安排,來迷惑自己的?
“你接着說。”
“是,末将聽到其中一名商賈說什麼蘭陵王給的工期太緊了,另一個說誰說不是,一個月造出一百艘戰船這太難了,前面那個又說,好在收益也高,蘭陵王答應攻破太和城後,除去金銀外,戰利品都歸他們這些商賈……”
閣羅鳳瞪大了眼睛,南诏腹地易守難攻,南北是險關雄城,西邊是高聳入雲的想蒼山群峰,東邊是煙波浩渺的洱海天險,可謂固若金湯。
但洱海東岸确實很難防守,假如真讓對方在東岸造船成功,那外面所有險要地形就都沒有了意義,對方可以坐船随意登陸,四處屠城滅村,殺人盈野。
而且這蕭去病可是隻憑借着二十二艘戰船,就一舉平定南海的,水戰能力毋庸置疑。
“一個月,造一百艘戰船?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嘛?”閣羅鳳的長子風伽異嗤笑道。
“誰說不是,王子殿下,我覺得那個蕭去病腦子簡直有毛病。”段銘藝說道,然後衆人也都笑了起來。
閣羅鳳皺着眉頭,揮手讓衆人安靜,然後問道:“王将軍,你怎麼看?”
王樂寬是南诏的水師統領,上次李宓兵分三路進攻南诏的時候,就是王樂寬率領南诏水師襲擊唐軍在洱海東岸的造船廠,并将其搗毀,繳獲全部船隻。
王樂寬毫不在意道:“這蕭去病不過是第二個李宓罷了,大王勿憂,末将的水師不會讓他有機會把船造出來的!”
閣羅鳳心裡并不踏實,但乘對方立足未穩,派南诏水師襲擊無疑是最好的應對。否則難道還真等對方的船隊建造起來,然後在洱海上雙水師決戰?萬一自己這邊水師敗了,那後果就不敢設想了……
所以,無論對方是不是有詐,都不能讓唐軍把戰船造好來,而且。除了到時候出動水師攻擊造船廠之外,在這之前,也不能讓對好過,沿途層層攔截,消耗對方戰鬥力和士氣也是必須的。
“王将軍勇氣可嘉,到時候就看王将軍的了,不過這一路上我們也不能讓他好過……”
思慮一番後,閣羅鳳做出了絕對正确的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