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冬,還有兩天就是臘月了。
唐朝時期長安的氣候起要比後世暖和許多,不過畢竟是冬天,加上最近幾天天氣一直有些陰沉,因此大多數人這幾日心情都有些許沉悶。
好在前天半夜的時候還下了一場小雪,到了昨天下午卻突然出去太陽來,今天更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普照,一掃多日的陰霾。絕大多數的長安人心情都因此變得開朗了許多。
不過這絕大多數人并不包括何可兒,她坐在窗邊上,看着下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院牆上,潔白的積雪反射着太陽的光芒。風景很美,但何可兒的心情卻沒有絲毫好轉。
自從被阿爹強制不準出門之後,她就索性連閨房的門都不出了,整日呆在小樓裡,做什麼都是恹恹的。特别是中午那個逼真到極緻的惡夢之後,她的心就一直懸着,說不出的難受。
也不知道小瑤的消息打聽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那個蕭去病?
正想着的時候,就見小瑤一臉緊張鬼鬼祟祟地從大門裡進來,然後就像後面着了火一樣不管不顧往這邊跑來。經過主廳的時候好像被阿母叫住了,吓得她像是要跳起來。之後站在那裡十分心虛地說了幾句話,便像逃也似的的往自己這邊跑來了。
這小丫頭怎麼沒有一點靜氣,打聽一個消息傳一個話都這麼慌慌張張的。
“小瑤,你要死了啊,這麼慌張?你見着他了?”
小瑤點了點頭,明顯很激動的樣子,撫着兇口喘了好幾口氣才着急說道:“小姐,那個……”
“那個什麼?”
“那個蕭公子說要來看你……”
何可兒愣了半晌,愕然道:“阿爹不是不讓他來嗎?”
小瑤緊張道:“他聽說你最近不怎麼吃東西,就做了幾道菜說要來看你。”頓了頓她小聲道:“不是走大門,他和一個道士,說是從院牆上跳過來。”
何可兒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這不是私會麼?
在何可兒發愣的時候,蕭去病和令狐流雲已經騎馬到了何府院牆的側後面。令狐流雲提着食盒兩步就到了院牆下面,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整個身體就騰空而起,輕飄飄飛上了一丈多高的院牆。那姿勢那動作說不出的潇灑飄逸,令狐流雲心裡也說不出的高興。
他很慶幸蕭去病的出現,給他的修煉帶來了飛速的提高。
他之前就修行了十多年的道家導引術和提縱術,這十多天以來,又跟着蕭去病練習站樁,聽蕭去病講解内家拳的原理。因為内家功夫和太極拳本就是從道家的導引術和吐納術等演化而來,無論是身體氣皿的修煉還是心意的修煉很多地方都有相通的地方。
加上他和嶽沐風兩人本來就是一流高手,早就達到了明勁巅峰。經過蕭去病十多天的指導,兩人一下就一下掌握了無極樁和陰陽樁,現在已經初窺暗勁的門徑了。這樣的院牆,他以前跳上去還要借助助跑,腳尖用力在地上一踩才行,現在卻隻要輕輕一點。
蕭去病也同樣在他和嶽沐風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比如樓觀劍法和茅山派的輕功提縱術,現在就是檢驗輕功學習成果的時候了。
稍微退後兩步,蕭去病發足急沖,沒兩步已經來到牆下,腳尖重重向下一踩,借着這股大力人已經高高飄起,比令狐流雲還高一尺多,落在院牆上膝蓋一個輕微的下蹲才化解掉多餘的能量。
蕭去病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時間都用在訓練士兵和傳授武藝上了,這個劍法和提縱術也沒有時間好好練。相比流雲來說,對力量的把握還差了許多。
掃了一眼院中的情形,接過流雲手裡的食盒輕輕跳下院牆,這回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回頭給流雲做了一個你給我望風的手勢,蕭去病就像一陣風似的跑了起來,第一次約會女孩子,還是爬牆私會,想想就很激動呢。
一路上倒沒遇到什麼阻礙,以蕭去病現在的速度,路上的三個人隻要一個眨眼或者偏一下頭蕭去病就能從他們面前跑過而不被發現。
沒到半分鐘,蕭去病就一頭溜進了何可兒所在那座繡樓。等他上樓的時候,何可兒還在那裡有些失神猶豫不決,然後一看到他,一張雪白的俏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下紅到了耳朵根,檀口微張似乎要叫大聲叫出來。
“噓!”蕭去病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外面示意不要被她阿娘發現了。還好何可兒也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叫出來。
蕭去病關上了正對主廳方向的窗戶,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将三道菜和一道點心擺上,糟熘魚片,木耳炒雞片,芹菜炒羊肉還有韭菜盒子。
“聽小瑤說你最近不怎麼吃東西,我親手做了三道菜和一道點心,來嘗嘗看好不好吃。”
看到何可兒羞不可抑的樣子,蕭去病也不敢再繼續看她,他決定用美食引開她的注意力。
食盒一打開,撲鼻的香氣果然一下就将何可兒吸引住了。她看了桌案上的三道菜,吸了吸鼻子,一道羊肉還有芹菜,一道魚肉還有醪糟,一道雞肉和木耳。但是,怎麼會這麼香?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信息更加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剛才好像是說他親手做的?他竟然還會做菜?何可兒疑惑地看了看旁邊的小瑤,好像在問他說的是真的嗎?小瑤立刻會意點頭,仿佛在說沒錯,我親眼看到的。
何可兒忍不住道:“你還會做菜?”
好,開口了就很好,隻要有交談,氣氛就不會那麼緊張了,然後一直聊下去,兩人之間就會越來越熟悉,越來越親近。
“是啊,小瑤可以作證,我還在平康坊和西市開了兩家酒樓,以後就靠這個賺錢了。”蕭去病說得很得意很認真。
“可是你是一個将軍呢,而且還是一個開國縣侯。”
“酒樓的菜又不用我做。”蕭去病夾起一塊糟熘魚片送到她的唇邊:“嘗嘗看,要是喜歡吃我可以一直給你做。”
何可兒更加害羞了,絕美的小臉紅得像是要滴出皿來,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香滑軟糯的魚片入口,真的很好吃呢,唇齒留香。不過這好像不是煮的也不是炖的,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她一把搶過了筷子,要不然他一直喂自己,還不羞死。蕭去病沒有吃,他叫小瑤也坐下一起吃,然後看着兩人吃,當然主要是看何可兒。
蕭去病本來想讓小瑤到外面去望風來着,但又怕何可兒太過緊張。看來要想二人世界得等下次了。
為了掩飾内心的緊張,何可兒又夾了其他兩道菜嘗了嘗,同樣美味無比,同樣是以前沒嘗過的味道。不過是羊肉片和雞肉片而已,可是怎麼就這麼好吃呢,而且那道羊肉芹菜裡面還沒有放香料,卻沒有一點腥膻味。
這個蕭去病還真是個怪人呢,會打仗,會經商,還有做菜。
“好吃嗎?”
何可兒點點頭:“好吃。”旁邊的小瑤同樣點頭如小雞啄米。
她這時已經差不多忘記了緊張和害羞,也許是菜真的很好吃也許是心情變好了,和小瑤兩個人你一筷我一筷吃的非常開心。蕭去病靜靜地看着她臉上露出愉悅陶醉的表情,再加上臉紅撲撲的,越發顯得美人如玉,光彩照人,美得讓蕭去病有些魂不守舍。
這一刻蕭去病已經在心裡作出了決定,一定要娶她做老婆。何可兒的情況蕭去病已經派人打聽清楚,十六歲還未許配人家,父親何建是長安市署丞,是個掌管整個長安财貨交易,度量器物,辨其真僞輕重的正八品上的小官。官職雖小,但管的卻非常多,相當于後世工商局的副局長。還有她的外公更是長安首富王元寶,名下店鋪商隊無數。
特别是何可兒自身更加讓蕭去病滿意,長得漂亮溫柔不說,性格還特别獨立,屬于後世女強人的那種風格。據他家的老家仆講,因為家庭的關系(父親也是商人出身),又是長女,從小很多方面對她都像兒子一樣培養,是請了老師來家中教她讀書的。而且平時對她也沒什麼約束,王氏打理店鋪的時候也帶着她。因此養成了她獨立活潑的性格。在十二歲的時候,王元寶還将一家位于安業坊的酒樓送給她打理。
蕭去病當時就在心裡暗想,這簡直是老天特意為自己選定的老婆,漂亮溫柔,獨立活潑,簡直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賢内助。
何可兒注意到了蕭去病的眼神:“你怎麼不吃啊,不是還一雙筷子嗎?”
蕭去病道:“你知道做菜最快樂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可兒好奇道。
“做菜最讓人快樂的不是自己吃,而是讓别人品嘗你做的菜,看到他們吃第一口時臉上流露出好吃和享受的表情,這個時候我心裡就會特别的滿足。就像你剛才那樣,我就特别高興。”
一個人吃飯隻能叫喂飼料,兩個人在一起吃飯那才叫吃飯。同樣的,蕭去病覺得做菜如果隻是自己吃,再好吃也沒什麼趣味,但若是做給自己喜歡的人吃,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何可兒細細品味着這句話,會心地笑了,兩人之間的陌生感和隔閡好像一下沒了:“這個你是怎麼做的哦,這麼普通的食物,卻能做得這麼香。”
“我是用油炒的,你知道嗎?所有的食物過一道熱油之後都能激發出本身特有的香味來,但水煮就不行達不到熱油的熱度,烤炙也要差一點,而且烤的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蕭去病侃侃而談,聽得兩人眼睛裡都冒星星了。
“小瑤聽西市的胡商說你是仙人弟子,是不是真的?”
“算是吧,我從小就和師父生活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這是我第一次下山。”
“他們說你在河中一人打敗了幾萬大食軍隊,是不是真的?”
“诶,這個是假的。”蕭去病笑着把河中之戰的經曆簡單地講了一遍,特别突出自己單槍匹馬沖破大食兩萬嚴陣以待的軍陣,殺敵一千多,殺得渾身是皿最後還是殺出重圍這一段,不過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免去了自己身受重傷的細節。
小瑤睜大了眼睛陷入幻想,何可兒小嘴一下張得老開,說不出的崇拜。這也太厲害了,雖然沒有一人打敗幾萬強敵,但一人殺敵一千多并成功從兩萬人的圍追堵截中殺出重圍也同樣了不起不是,難怪那天那麼多刺客偷襲他都沒事。
想到這裡何可兒突然想起她做的那個夢來,有些擔心道:“我聽阿爹說那個王鉷和李林甫正在找人構陷你的罪名,你可要小心。”
蕭去病不以為意道:“你不用擔心,用武力他們根本打不過我;而且你知道嗎?我已經認了貴妃娘娘做阿姐,有這層關系,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何可兒吃驚的幾乎握不住筷子,沒想到蕭去病還有這層關系,有楊貴妃做靠山,确實有跟王鉷抗衡的資本。不過就像阿爹說的,李林甫十九年的宰相,王鉷身居多個要位,蕭去病畢竟根基太淺,要跟他們作對還是非常兇險。
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暗箭難防,你還是要多家小心,阿爹說那李林甫口蜜腹劍最擅長陰謀害人。”
蕭去病看着她,趁她不注意,伸手就握住了她那隻放在桌案下的小手,入手柔滑細膩柔若無骨,蕭去病忍不住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可兒被他大膽的動作吓了一大跳,身體僵硬得不敢動彈,一顆心撲撲地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
好在蕭去病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過了沒多久,可兒的身體終于柔軟了下來,隻是臉越發紅的厲害。
這種感覺很奇妙,蕭去病其實也是第一次,心跳得厲害,但卻高興的想要跳起來。正當蕭去病準備進一步行動,表達自己的心意。他知道這不比後世,握個手根本不算什麼,在唐朝這樣做了就代表對她有意,所以蕭去病想把兩人的關系先私下确定下來。
偏偏就在此時,蕭去病突然聽到令狐流雲發出的暗号,緊接着一個人影就飛上了窗台。蕭去病連忙放開可兒的小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怎麼了?什麼急事?”
流雲依舊是那副沒正經的嬉皮笑臉:“對不住我也不想,高翁派人來傳信,十萬火急,李林甫和王鉷在陛下面前誣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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