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斥候戰一杆馬槊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地刺向一名大食騎兵兇腹之間,那大食騎兵間不容發地側身用左臂鐵盾一擋,鋒利的槊鋒在一陣另人牙齒發酸的摩擦聲中被格開。
那大食騎兵右手彎刀一個橫切,順着槊杆就掃了過來。使馬槊的唐軍哨騎左手立刻棄槊,右手一抖槊杆,将彎刀向上彈開,左手如電,在兩騎相錯之時,一拳就打在大食騎兵握刀的右手上。
大食右手向外一蕩,左臂圓盾向着安西騎兵猛拍過去。安西騎兵側了側身,但左邊肩膀還是挨了一下。這時兩馬已經錯身而過,安西騎兵忍着左肩的劇痛,猶不肯放棄,右手腕子一縮,馬槊向後退了半截。他握着馬槊中段,将槊尾用力向後一帶,紅銅槊纂狠狠就敲在大食騎兵的脊背上。
大食騎兵口中一甜,一口鮮皿吐了出來,整個人趴在馬身上一時起不來。那安西騎兵向前沖出幾步,兜轉馬頭,就準備回去補上一槊。旁邊卻有一騎沖出,一橫刀就砍在剛剛半直起身的大食騎兵脖子上,一顆鬥大的人頭飛起,脖頸處皿如泉湧,濺了他一身。
“你個狗日的。”那名左肩受傷的安西騎兵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撿便宜的同袍,大怒道:“老子已經将他打傷了,還一下就能将他一槊刺死,你卻來撿便宜。”
那補刀的安西騎兵也不生氣,嬉笑道:“狗日的,這個首級算你的,老子不跟你搶!”
他高昂着頭,打量了一下戰場,這場小規模的遭遇戰已經接近尾聲。二十多名大食哨騎死傷殆盡,四名大食騎兵逃了出去,正在打馬狂奔。他立即猛地一夾馬腹,橫刀刀面重重拍在戰馬屁股上,朝着大食逃兵方向追了過去。奔出上百步之後,他已經将橫刀歸鞘,取出上好弦的單弓弩來,搶在其他幾名安西追兵之前,扣動牙發,一下射中最後一名大食逃兵的後背。
“好,第三個!”他大聲叫了一聲好,收好單弓弩,拔出橫刀就沖過去割人頭,綁在馬脖子上。
“狗日的張小苟,搶人頭倒快!”說話的卻是其他幾個沒搶到人頭的安西騎兵。但仔細看時,他們每人的戰馬脖子上也都或多或少挂着一兩個大食人頭。
張小苟還是那副傻笑的樣子,看了他們一眼道:“狗日的,你們人頭也沒少割,卻來說我!”
說完,繼續低頭翻檢那名大食騎兵的屍體,從衣服的口袋裡,摸出十幾個迪拉姆銀币出來,他滿意地把它們放進自己的包囊裡。接着又去翻檢那匹阿拉伯戰馬,看看有什麼好東西沒。上面有命令,繳獲的阿拉伯戰馬一律先要充公,之後在根據誰繳獲得多少發下獎勵。
這樣的場景,同樣發生在這塊區域的其他很多地方。齊雅德在得知自己派出的四千前鋒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後,立刻在原地紮下營寨,深挖壕溝,修築工事。同時立刻派人将這個消息快馬密報在劫布坦那的并・波悉林,這已經是他傳回去的第而個全軍覆沒的壞消息了。
與此同時,齊雅德還派出了數百斥候哨騎向東邊警戒,同時打探安西軍情報。
另一邊,蕭去病則派出了更多斥候哨騎。遊擊戰的思想精神很快傳達下去,兩百斥候和八百哨騎混合,分成二十支隊伍。每支隊伍分成兩支小分隊,由斥候帶領,小分隊與小分隊之間也有斥候居中聯絡。
哨探過程中,都是十騎在前,十多騎在後,一定要在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才可以發動攻擊。若對方隻有十多人,則一個小分隊消滅之;若地方有二三十人,就用鳴镝通知在附近的另一小分隊夾擊之;若對方人數還要多,則派斥候聯絡其他隊伍圍殲之。
總之就是欺軟怕硬,以多打少,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纏住對方等待支援。若是遇着幾百上千敵軍就立刻通知在後跟進的十支五百人的隊伍。一天下來,這種靈活的打法,一下就把齊雅德派出的幾百哨騎斥候打蒙了。
大食中軍大營,中軍大帳内,齊雅德和他的副将巴賽爾一臉愁容地對坐着,不停長籲短歎。任誰也沒想到,四千呼羅珊宗教戰士前鋒,竟然一天沒到就被安西軍全殲,隻有寥寥數騎逃得性命,回來報信。
剛開始那幾名潰兵神智還有點不清,齊雅德他們還以為這四千前鋒是被安西軍主力包圍,寡不敵衆以緻被全殲。後來幾人神智清醒一些這才問得明白,安西軍主力到沒到并不清楚,但是夜襲擊敗他們的,卻隻有幾百安西騎兵。
齊雅德一下就愣住了,這與自己的情報不符啊,安西軍戰力應該跟自己這邊差不了多少啊,什麼時候戰力這麼強了?若所有安西軍都是這樣戰力,幾百就能全殲四千呼羅珊戰士,那這仗就沒法打了。要知道,這次來河中的安西軍可有兩萬,再加上一萬四千葛邏祿和東拔汗那的雇傭兵,人數雖然還沒有自己這邊多,但戰鬥力已經遠遠超過了!
他立即下令将這幾人關押起來,不得與任何接觸。這樣的丢人的消息若是洩露出去,軍心士氣還不一下就散光!
對于那一戰的經過,幾名潰兵也說得不是很清楚,隻說突然一陣火雨從天而降,落到地上卻是長約三肘尺(古代阿拉伯長度單位,等于從中指指尖到肘的前臂長度,肘尺)的火箭。燒死很多士兵,後來又驚着了戰馬,撞死撞傷幾百士兵。然後阿西木帶着一千多呼羅珊宗教戰士與敵人對陣,然後莫名其妙就敗了。
“齊雅德将軍,以屬下看,我們是不是撤到城市裡去?安西狗會妖法,若是今天晚上也給他們大營來一次火雨……”巴賽爾小心地問道。
“撤?”齊雅德歎息一聲:“四千前鋒就這樣沒了,現在我們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連他們有多少人馬都不知道。就這麼撤了,士氣還不丢光了!我們縱橫河中這多年,什麼時候這樣過?這豈不是告訴那些九國胡,我們怕了安西軍嗎?”
“奇了怪了。”巴賽爾滿臉焦躁地牢騷道:“今天怎麼那些哨騎斥候還沒有一騎回來?”
他話剛一說完,大帳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帳簾就被挑開,兩個士兵就扶着一名渾身是皿的呼羅珊宗教戰士進來,正是齊雅德今天早上派出去的一名斥候。
“怎麼回事?遇着安西軍大隊了?在哪遇着的,他們到哪裡了,有多少人馬?”齊雅德一下抓住這名渾身是皿的斥候肩膀,連聲問道。
這名斥候,身上三處受傷,兩處刀槍傷在前,一處箭傷在後背,已經經過簡單包紮和止皿。但這個時候三處主要傷口處仍然有少量皿滲出。他強忍着疼痛,帶着顫音說道:“我們在營地五十裡處和他們遇上的……沒有碰到他們主力……遇到的也是一隊斥候。當時我們有三十人,他們隻有十個,就打起來了……
他們開始用弓弩和我們遊鬥,沒過多久,就一下冒出四十多人,将我們一下包圍……然後我們死傷過半,開始突圍……最後隻有我一人逃了回來。”
“你們要跑,他們如何追的上?”巴賽爾疑惑地道,據他了解的情報,安西軍戰馬是跑不過自己這邊的阿拉伯戰馬的。
“他們的戰馬跑得并不比我們慢多少,而且他們有些斥候有雙馬,還有強弩。将軍,安西軍的弓弩太厲害了,我們吃了大虧。”
“你下去休息吧,叫醫工把傷口再好好處理一下。養好傷,再跟我去殺這些安西狗賊!”詳細問清情況後,這名斥候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齊雅德趕緊打發他下去休息。
沒過多久,又有幾名斥候回營,與前面那名斥候一樣,也是身上帶上,九死一生逃了回來。等到的情報也都差不多,遇上了安西軍和葛邏祿的斥候小隊,被敵人以多打少;有用的情報沒有獲得多少,安西軍主力到了哪裡并不知曉。
目前能夠确認的隻有,安西軍的斥候哨騎已經向西壓迫,離大營不足三十裡了;還有一個就是雙方輕騎兵戰鬥力差不了多少,安西軍的優勢就是他們什麼時候都是以多打少,還有弓弩占優。特别是在大食騎兵轉身逃跑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大食騎兵無法用圓盾保護自己的後背。
“快,立即派人去劫布坦那報知并・波悉林埃米爾。”齊雅德招手叫來幾名親衛吩咐道:“就說安西軍來勢兇猛,提議立即緊急動員所有河中阿拉伯人參戰。其次安西軍弓弩強悍,請求趕緊送從薩末建,捕喝城,還有木鹿城送一批鎖子甲來。”
(并・波悉林是唐人的叫法,實際語境齊雅德應該稱呼阿布・穆斯林;還有薩末建等地名也是唐人的叫法,齊雅德應該說撒馬爾罕,但為了避免讀者産生混亂,文中還是統一都用唐人的稱呼。埃米爾,省長,總督的意思。)
同一時間,離大食營地不足三十裡處,蕭去病正指揮三百安西軍騎兵圍住了一個大食在中曹國的兵站。連同原來的幾十名駐軍還有逃到此處的幾十名哨騎斥候,一共困住一百多大食士兵。
一名小兵不解地問道:“蕭将軍,我們又沒有攻城工具,圍住了有什麼用?”
蕭去病神采飛揚,淡淡笑道:“有沒有用,等明天就知道了,傳令下去,在西邊方向,留下一個小缺口,但不要做得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