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邏祿葉護頓毗伽是一個身材高大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相粗豪,一臉的風霜,一雙狼一樣的眼睛,目光沉穩而銳利。
自從回鹘立國稱汗之後,葛邏祿的日子就一直不好過。在以前,葛邏祿,回纥,拔悉密并雄于漠北草原,大家一起臣屬與唐朝。在唐朝的帶領下有事沒事就能去征讨一下突騎施或者後突厥,每次都能獲得大量物資和奴隸,日子過得惬意且滋潤。
誰成想好景不長,九年前,三部乘這突厥内亂,聯合出兵攻殺了突厥可汗,拔悉密部首領阿史那施自立為可汗。又過了兩年回纥葉護骨力裴羅聯合自己一起擊敗拔悉密,殺死阿史那施,回纥葉護骨力裴羅自立可汗,立國回鹘。
就在自己滿心以為回鹘就要倒黴的時候,唐朝竟然承認了他的地位,還冊封他為懷仁可汗。而骨力裴羅就在他傻眼愣神的時候,一舉占據幾乎全部後突厥故地,緊接着又收服草原部落十一部,甚至包括葛邏祿一部。
搞什麼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麼?
等到自己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新生的回鹘汗國已經不斷對葛邏祿進行壓迫。葛邏祿這幾年的生活苦啊,不但以前時不時的搶劫活動沒有了,還要每天擔心被别人搶。
好在還有一個安西都護府在,好在自己以前為唐朝出過不少力,回鹘一時也不敢煎迫過甚。然後就這樣一直被回鹘壓着也不是一個辦法啊。
對于這一次安西軍的征兆,作為葛邏祿的首領,頓毗伽明白這是一個好機會。跟着安西軍抱得更緊的機會,跟着安西軍開疆拓土,收獲戰利品,拓展生存空間的好機會。
所以這一次葛邏祿幾乎是帶走葛邏祿的一大半精銳騎兵,為的就是能多出力,能多獲得唐朝的獎勵。唐朝果然是慷慨仁慈的,高仙芝竟然很快就同意了自己将葛邏祿部遷徙到怛羅斯附近發展的請求,答應到時候會為我上表請封。
不過奇怪的是,這好像是高仙芝身邊的那個年輕的不像話的白臉公子的功勞。頓毗伽記得當自己說出這個請求的時候,高仙芝明顯猶豫了一下,這時候這個白臉公子
給他使了一個眼神。這麼看來,葛邏祿倒是欠了他一份人情呢!嗯,得好好打聽一下,這個少年郎是誰?
送走了葛邏祿葉護頓毗伽和他手下八個千戶将軍,高仙芝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臉疑惑地問道:“剛才你向某使眼色是何意?要知道,這事太大,某并有權力答應他,一切還得朝廷做主才行。”
蕭去病嬉笑道:“大哥你沒看到他的眼神是多麼熱切嗎?這說明他真的很想要那塊地盤。”
“某當然看到了,難道他想要我們就得給嗎?”高仙芝苦笑道。
蕭去病微笑道:“我是怕你不答應,人家到時候不出力,或者生了嫌隙怎辦?勞師遠征,若是有人不出力或是心生嫌隙,想想,得有多恐怖!”
“他敢!”高仙芝頗為不屑。
蕭去病擺手道:“我是覺得反正先答應着,打完河中到時候再說啊,到時候做不到或者朝廷另有旨意,他葛邏祿還能過來咬你啊。”
大家愣了有一兩秒,高仙芝拍手笑道:“難怪顧小俊說你陰險,看來還真是沒錯。”
高仙芝話一說完,大家立刻表示認同,段秀實站起來正色道:“輔臣,你怎麼能這樣呢,君子要言而有信,甯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凡事喜歡用手段,立身不正,終難長久啊。”
蕭去病讷讷不言表示受教,要不他更沒完沒了。最後還是封常清幫他說了好話,說是非常時期權宜之計,或許到時候上書朝廷同意了呢。
戰前的和議很快結束,葛邏祿遠來,在龜茲休整兩天,然後誓師出征。
看着蕭去病告辭出去,他要去鐵匠那裡看看自己的那杆大槍打得怎麼樣了。段秀實輕歎了一口氣,多好的少年郎,聰慧,勇敢,怎麼手段總是這麼乖張,不走正道呢?高仙芝和封常清倒沒什麼,對視一眼笑笑而已。至于其他将領,如馬璘,白孝德等,跟蕭去病一點不熟,也不好說什麼。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蕭去病這個時候心裡的矛盾。作為後世之人,他是知道的,在另一個時空,但羅斯之戰僵持的關鍵時刻。正是由于葛邏祿的臨陣倒戈,才使得戰場形勢急轉直下,最後安西軍大敗而回,兩萬安西将士平安回到安西的隻有千餘。
蕭去病很想告訴高仙芝說葛邏祿靠不住,但思慮再三卻阻止了這個想法。根據蕭去病掌握的資料,在另一個時空,并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葛邏祿與大食是早有勾結。普遍的觀點是葛邏祿是見勢不好,臨時起意的,或者是在怛羅斯之戰僵持五天後,臨時與大食人達成了某種默契。
也就是說,現在的葛邏祿還是一片熱誠想來幫助唐朝戰鬥,以換取在自己想要的戰利品。如果自己對高仙芝說了,高仙芝會不會信是個問題;就算高仙芝會信,那又該拿葛邏祿怎麼辦?叫他們回去?那人家不造反才怪!把他們殺了,他們現在又沒做什麼,而且還是大唐的臣屬,長期以來多次為唐朝立過戰功。士兵能理解,能執行嗎?後果會怎樣?這些都是大問題。
所以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就當什麼事情沒有,到時候多提防着一點他們,多派幾個人盯着他們,總之到時候随機應變就是了。自己知道他們可能有問題,而他們卻不知道自己會盯着他們。有心算無心之下,就不信他們還能像另一個時空那樣突然發難,将安西軍推入地獄。
當然,這個想法十分的冒險。但是沒辦法,一方面蕭去病向來喜歡冒險,膽子大。另一方面,安西軍确确實實,兵力不足,需要葛邏祿的力量。大不了到時候建議高仙芝把葛邏祿推到前鋒線當炮灰,而不讓他們在後方守衛步兵就是了。
“王大叔,我的槍打好了嗎?”想通了以後,蕭去病很快來到軍營的鐵匠作坊,
到龜茲的第一天,他就拿着高仙芝的手令,在顧小俊的陪同下,找到了龜茲最好的鐵匠師傅,要求打一杆純鋼的大槍。
看到蕭去病來了,名字叫王月安的五十多歲安西軍老鐵匠,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來到一旁的架子,雙手沉重地擡起一杆大槍,吃力地道:“打好了,隻是實在太重了,足足有六十八斤重,根本沒法用嘛!”
“給我試試。”蕭去病走上前去,一把提起這杆大槍,單手握住槍把,平端在兇前看了看槍直不直,然後手臂放平,整個槍身與手臂再同一水平線上,六十八斤的鐵槍握着他手裡就像握着一根燒火棒。
蕭去病一抖手腕,鐵鐵槍身劇烈抖動,發出嗡嗡的,有如撞大鐘的聲音,王月安站在旁邊隻覺得耳膜都要被這大鐘的聲音震得發麻了。
“好槍,多謝王大叔了。”蕭去病哈哈大笑端着槍走開好遠。王月安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乖乖,這得多大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