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伊達美作守大人是個讀過書的人啊,他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不過你放心,這東西我就收下了,嗯,色澤和面料看上去還不錯啊。】
聽到明智小五郎挺沒溜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衆人都感到大跌眼鏡,心思比較活絡的上杉景虎甚至開始懷疑,這個軍師是不是有女裝癖的惡趣味啊。
上杉景虎估摸着,在場的人當中,除了自己、明智小五郎還有直江兼續三個人之外,讀過《三國演義》的人并不多,畢竟嘛,在這個時代,很多人連識文斷字都很困難,更别提去翻看長篇小說了,即便是在座的各位出身武士家庭的【貴族】們,很多人也都隻是粗通文墨,對于寓意比較深刻的文章,完全是兩眼一摸黑。
比方說剛才的本莊繁長,他其實就沒有讀過太多書,最多就是當年在上杉謙信的指導之下,粗略的學習了一些《尉缭子》,勉強算是學習了兵法,不過就算這樣成果也很顯著,如今的他已經成了上杉家不可或缺的一根支柱了。
看他剛才義憤填膺的樣子,八成是不知道《三國演義》的典故,小說裡面寫的很明白,送衣服不僅沒有激怒司馬懿,反而讓司馬懿看穿了蜀漢軍營外強中幹的真實情況,實質是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愚蠢行徑。
明智小五郎估計是知道這其中的意思的,不然他現在也不會笑出聲來。
笑過之後,明智小五郎又問道:
【片倉大人肯定讀過書吧?】
【讀過一些,不過和明智先生您飽讀詩書沒法比,小的隻是淺淺掠過而已。】
【聽說你的師傅是關東有名的學問家,當年曾經在甲斐國惠林寺快川紹喜大師門下修行的資福寺主持宗乙虎哉大師,對嗎?】
【先生您連這個都知道?】
【呵呵,不僅知道,而且家父二十多年前遊曆關東的時候,曾經在惠林寺短暫修行過一段時間,在那裡與已經出家的虎仔禅師相遇,還曾經有過論道,由此可見,你與我,實際上可以算得上是同門了。】
明智小五郎這番話并不是虛言,明智光秀當年時常跟他講一些年輕時候的事,集中就提到了快川紹喜和其得意弟子宗乙虎哉。明智光秀早年間是臨濟宗的信徒,不過後來因為思想愈發保守的緣故,對主張清規戒律,用條條框框來約束控制自身的律宗更感興趣了。
不過片倉小十郎可完全沒聽過這麼一段事情,伊達政宗和伊達成實也完全不知道,當然了,這也不能怪虎哉大師不告訴他們,這三個小鬼從來就沒想過要問問這段往事。
【呵呵,是嘛,真麼想到小的一介下賤之軀,竟然還能和天下聞名的明智先生并列同門,實在是榮幸之至。】
片倉小十郎心裡捉摸着,難怪虎哉大師身為一介僧侶,竟然對用來殺戮性命的兵法如此精通了,原來他年輕的時候還有這麼一段經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年在資福寺所學的兵法,是否就是明智家族的那一套?
【榮幸不榮幸的可不敢當,别畢竟抛開你我的身份差距不談,大家其實沒多少不同。。。。。。對了,你既然讀過書,那想必就知道這件衣服的典故吧?】
明智小五郎還和片倉小十郎談笑風生,現在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大家感覺到,一股怒氣正在他的心中醞釀燃燒。
【小的愚鈍,完全不懂這其中的道理。】
片倉小十郎感到明智小五郎似乎就快要發怒了,急忙弓着身子說道:
【小的雖然有幸讀過幾年書,但可以資質愚鈍,生性蠢笨,到頭來依舊是學無所成,毫無建樹。】
其實這其中的道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片倉小十郎作為窮人家的孩子,讀書非常認真,幾乎都可以拿到後世去做激勵人上進的【心靈雞湯】了,隻是現在自己必須要把這份【傻】裝到底,不然的話,事情就會朝更不利的一面發展了。
明智小五郎冷冷的盯着片倉小十郎――――好小子!還跟我玩兒裝瘋賣傻的這一套了!
不過,他也不打算把這其中的緣由說出來,因為那樣會弄得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伊達政宗雖然挺可惡的,但片倉小十郎到時挺讓人欣賞,可惜這種人不能為己所用,不然自己就。。。。。。
明智小五郎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要演戲,那我也參與演出好了。
慢慢的,之前就已經被他拟定好的計劃,現在就要投入使用了。
而在場的所有人家臣,除了直江兼續之外,幾乎清一色都是一張怒氣沖沖的面孔,這幾乎可以确定,他們都是一群山溝裡面長大,完全沒有讀過書的鄉巴佬(作者鄭重表示,自己對鄉下和山區的同胞們,沒有任何歧視與不敬),《三國演義》的故事對他們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至于直江兼續,他一反常态的始終沒有說話,跟當初在春日山城第一次見到片倉小十郎的時候完全一模一樣,不過在他的心裡,卻一直是抱着一種【看好戲】的心思,想看明智小五郎和片倉小十郎,到底要怎麼來演這出戲。
【片倉大人,不放這麼跟你說吧,在我近十年的官場生涯中,在将軍大人身邊見過許多前來辦理外交事務的人,在面對将軍大人或者我的時候,大多是卑顔屈膝,用各種手段阿谀奉承,讨取我們的歡心,還有有幾個看似剛正不阿,不屑與我們為伍,可實際上也是色厲内荏,心中害怕到了極點,擔心我們一個不高興,就會讓他們身首分離。。。。。。現在我問問你,片倉大人你,屬于哪一類型?可否将給我聽聽?】
片倉小十郎深情一變,而大家也是心中明白――――看來這回伊達政宗确實把明智小五郎給惹毛了,後者終于決定要宰人了。
【小的自己的看法終究有失偏頗,大制造先生您是怎麼認為的呢?】
片倉小十郎回應道,語氣不卑不亢,似乎視明智小五郎的壓抑于無物。
【呵呵,片倉大人何出此言,你對自身都不了解,我作為外人,又怎麼能明白呢?。。。。。。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的主公如此侮辱我,你難道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殺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笑容再次浮上了明智小五郎的嘴角,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話,竟然使用上了如此和藹可親的表情。
聽到明智小五郎笑眯眯的說出這麼一番令人心驚肉跳的話,片倉小十郎心頭一顫,他隐隐感覺到,這回明智小五郎似乎真的動了殺氣,盡管前這之前表現除了對自己非常欣賞的意思,但現在看來,他完全會為了發洩自己心中的怒火而将自己抹殺的了!
【不!小的沒有一絲害怕,早在成為武士的那一刻,小的就已經有了死亡的覺悟了,完全。。。。。。】
【片倉大人,你這麼明目張膽的說假話有意思嗎?!】
明智小五郎冷冷的打斷了片倉小十郎的豪言壯語,雖然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挺佩服這個不怕死的【爺們兒】,不過他卻完全沒有好臉色。
【如果你真的不害怕的話,那你為什麼左手一直都在顫抖,而且,你雖然是在對着我說話,但你的眼神卻一直都在遊弋四方,說假話的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敢與質問人完全對視!。。。。。。你敢看着我的眼睛,把剛才的話複述一遍給我聽嗎?!】
片倉小十郎心頭一癱,這一刻,聚集在他身上的壓力都快要把他給壓垮了――――他承認,自己的确很害怕,他也是人,也害怕死亡。
畢竟嘛,人隻有在面臨無處生還的絕境的時候,才會做好視死如歸的決斷,你見過哪個人在明明還有機會活下去的時候,做出【一定會死】的準備。
這一刻,明智小五郎在他心中的位置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真實太強悍了!出道這幾年來,片倉小十郎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淩厲的人,前者似乎具有将自己完全看透的能力,這叫自己怎麼能不害怕呢?
而在場衆人,也在心中贊歎,這明智小五郎把這個家夥吃得死死的,竟然能從細節處猜出别人的心理活動,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人。
明智小五郎對這些人的看法并不關心,他隻等着片倉小十郎的答複。
【所以,請片倉大人你,如實把你的内心想法告訴我吧!】
【明智先生。。。。。。我想。。。。。。如今的情形隻能說明,武士之間的道德标準不能使人敬畏,隻有握強權才能使人臣服。。。。。。我的确很害怕!】
片倉小十郎的臉色在經過一番整理之後,變得很是從容,一點也沒有受到侮辱的瘋狂,有的隻是平靜,似乎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哦,你終于跟跟我如實會所話了,那就好,我們接着剛才的話題吧,你認為自己是怎麼一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