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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節降漢

楚河漢界 灰熊貓 7936 2024-01-31 01:13

  劉邦提出的條件引起了項羽的激烈反對,說什麼都不肯割土求和。可劉邦的态度很堅決,必須要項羽割讓,而且指明了這塊土地是要給彭越的。一直拖到漢五年的新年,雙方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這個新年楚軍營地顯得悶悶不樂,雙方議和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士兵們都知道項羽失去了奪取全面勝利的信心。雖然之前士兵們已經看不到什麼勝利的希望,但大家還是幻想項羽能創造奇迹,一夜之間突然擊潰了劉邦,領着大家殺入洛陽,甚至是關中,完成他對士兵們的承諾。

  不過雖然發财的希望破滅了,在三川長久的苦戰也沒有結果,但有些楚軍士兵還是暗暗松了口氣,覺得雖然沒能發财,但至少能活着看到戰争結束。現在整個楚軍營地裡都在讨論劉邦的名聲,每個人都提起劉邦以往的信用,盼望議和能意味着長久的和平。

  這個時候,項羽也更加堅持不住了,彭城一再表示已經無力給前線繼續輸送糧草了。

  “再去和劉邦說,割讓粱地是不可能的,但寡人可以和他交換,寡人用九江換梁地,問問他同意不同意,”項羽讓使者再去漢營傳信:“你告訴劉邦,無論如何寡人都不會割讓土地,用九江交換梁地,寡人已經是很吃虧了。”

  使者走後,項伯憂心忡忡地問道:“大王,如果議和成功,劉邦能遵守嗎?”

  “叔父,不是你一直在勸寡人議和嗎?”項羽反問道,過了片刻後,項羽像是回答項伯,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劉邦還算個忠厚的人,他要是答應了,會遵守諾言的。”

  “既然是一個忠厚的人,那我們是怎麼把他逼成我們的生死仇敵的?”項伯在心裡呐喊道,可沒有敢說出來。

  項伯感到很悲傷,劉邦本來是項羽最重要的忠實盟友、結義兄長,可是在鴻門宴上項羽得罪了劉邦,兩人從此結下仇怨。現在回頭一看,項羽得到的隻不過是一個岌岌可危的王位,能不能保住全要看劉邦的态度。項伯不禁想到,如果當初項羽不去偷襲劉邦,不去搶掠關中和收買諸侯,或者是說沒有篡位,那麼以懷王的性格來看,現在多半還是項羽在執掌朝政,諸侯國即使紛紛恢複起來,外面有劉邦做可靠的諸侯盟友,楚國也不會疲憊到這個地步。

  又過了一會兒,項羽再次開口道:“看來劉邦還是有和談誠意的,所以他才會堅持這個條款,粱地确實對他很重要,彭越拿到了粱地後,劉邦的三川就不會再受到寡人的威脅了。”

  和以往一樣,項伯沒有反駁項羽的判斷,但他暗暗覺得就算是再老實的人,被項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怕也是不會相信他的盟約了。但可笑的是,項伯知道現在劉邦的聲譽,反倒成了項羽的救命稻草,如果項羽不堅持這個判斷,那他就得直面最險惡的結局。

  “難道族長真是要徒勞一場,而我整個項族也要跟着覆滅了嗎?”離開項羽營帳的時候,這個可怕的念頭在項伯腦海裡揮之不去。

  使者回來報告項羽,劉邦不肯交換兩塊土地,一意要項羽割讓梁地,而且還強調在議和後,項羽不能阻止英布返回九江。

  “好,寡人記住了!”狂怒的項羽大叫道:“寡人就把粱地讓給彭越,但劉邦你一定會為此後悔的。”

  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項羽于漢五年十月答應了劉邦的條件,将東郡和砀郡的北部割讓給梁相彭越。其實割讓土地中的大部分已經在彭越的控制之下,比如外黃、定陶、昌邑等地,所以需要的交割工作也不多。為了盡可能地保住面子,項羽不談割讓兩個字,隻是默認彭越對梁地的占領,答應不會與彭越再起刀兵。

  與此同時,項羽同意向劉邦系的諸侯韓王信、九江王英布交出被占領的封地,颍川會在議和後立刻交出,九江也會在英布回國後交還。

  拿到劉邦簽署的文書後,項羽長出了一口氣,對項伯如釋重負地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們還要和劉邦打嗎?”項伯吓了一跳,天下四十八郡,劉邦就給項羽留了七郡,雙方力量的懸殊之大,已經到了根本不能相提并論的地步了。

  “嗯。”項羽的臉陰沉下來,最後搖了搖頭:“就讓劉邦得意一輩子吧,但他的兒子,哼,寡人一定會把他全家的腦袋都揪下來,用來給劉邦上墳。”

  項羽答應交還給劉邦的,還有劉邦的父親和妻子。完成了協議後,項羽立刻帶兵東返,國家眼看就要徹底支撐不下去了。

  劉太公的精神居然顯得不錯,一見到劉邦就高聲叫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把我們救回來的。”

  看到呂雉後,劉邦真是不知道說什麼話好,作為他的發妻,呂雉沒享過什麼福,但苦難真是一波接着一波。

  而呂雉一見到劉邦就問起她的兒女,劉邦老老實實地告訴妻子:“他們都在長安。”

  “誰在照顧他們?”呂雉追問道。

  “自然是戚姬。”劉邦告訴呂雉,現在戚姬負責撫養劉邦的子女。

  呂雉的臉色陰沉了一些:“也是戚姬在主持後宮嗎?”

  “你不在,自然是她主持。”劉邦點點頭。

  晚上呂雉要休息的時候,在前線負責劉邦起居的薄姬親自端着水來,跪在呂雉面前說道:“臣妾給王後洗腳。”

  這本來是妾對嫡妻的正常禮節,呂雉想了一下,就沒有推,把腳放進木盆裡讓薄姬給洗,同時輕聲說了一句:“這本來是該戚姬做的。”

  第二天,劉邦又去見剛剛休息了一晚的太公和呂雉:“父親,你們這就回長安去吧。”

  “你不跟着我們去長安嗎?”劉太公問道:“是不是要追擊項羽?”

  劉邦點了點頭。

  “好,”劉太公重重地一拍劉邦的肩膀:“若是别人我也就不勸你了,可是這個項羽言而無信,你可不能給族人遺禍啊。”

  “祝大王旗開得勝。”呂雉站在一旁堅定地說道,她本人可是見識過項羽的厲害,同樣希望劉邦能替兒子剪除這個危險。

  “四年前,項羽控制着大半個天下,我隻有三郡;現在,天下四十八郡中我有三十郡,他算上九江也隻有八郡。”劉邦把部分諸侯的領地給刨除了出去,他對父親和妻子笑道:“用不了幾天,我就回長安和你們團聚。”

  與劉邦分手前,呂雉突然問道:“等到了長安……我還沒有見過長安,是我主持後宮吧?”

  劉邦有些驚訝地看着呂雉,不過劉邦還沒來得及回答,劉太公就搶先說道:“你胡說什麼呢?當然是嫡妻持家。”

  聞言劉邦也點點頭:“父親說的不錯,以前你不在這裡,事情都是戚姬在管,既然你回來了,那當然是你主持。”

  ……

  和父親、妻子分手後,劉邦與彭越在定陶會師,随行的有盧绾、樊哙、夏侯嬰等人。此時劉邦已經讓周昌繼承了他哥哥周苛的職務,成為了禦史大夫。

  “臣現在有禦史大夫的能力了?”周昌問道,他還記得劉邦以前說過的話。

  劉邦微微笑了一下:“按說你還差一點點。不過很快就是對項羽的最後一戰了,你的地位不高一些,封侯的時候食邑就會拿得少。”

  這時韓王信也回到了颍川,英布正穿越吳芮的領地準備返回九江。

  聽到劉邦打算立刻對項羽宣戰後,剛剛接受領地的彭越顯得有些不情願:“我們剛剛拿到魏國,就要立刻去打項羽了嗎?是不是稍微整頓一下為好?”

  “你是擔心會拖垮你的封地嗎?”劉邦沒想到彭越才得到梁國,立刻就喪失了進取的銳氣:“放心吧,我們聯手,這個冬天就能打垮項羽。”

  見劉邦态度堅決,彭越勉強說道:“既然大王有了決斷,那臣遵命就是。”

  “等消滅了項羽,孤就正式封你為梁王。”和彭越計較已定,劉邦就率軍向固陵出發,同時派人向楚國頒發檄文,告知天下,他再次舉起了讨伐項羽的大旗。

  這個消息傳到陳郡的時候,項羽才剛剛抵達此地三天。陳是楚國的故都,楚軍将士裡有不少陳郡人,所以項羽就下令稍作停留。

  聽到劉邦這麼迅速地毀約後,項羽幾乎要氣瘋了,他在陳郡的舊王宮裡怒道:“劉邦啊劉邦,寡人居然看錯了你,你怎麼能毀約呢?你太讓寡人失望了。”

  回師的時候,項羽命令鐘離眛帶着後衛部隊監視漢軍和彭越的動靜,現在劉邦就是朝着固陵的鐘離眛去了。項羽讓使者星夜出發,命令鐘離眛務必要堅守,然後就下令緊急動員,陳郡裡的每一個戰士都要跟着他出發去攻打劉邦。

  先是劉邦撕毀合約的消息,然後是項羽的緊急動員令,讓剛剛跟着項羽一起返回國内的楚國将領們都失魂落魄。尤其是動員令傳達下來後,陳郡内頓時就是哭聲一片。三天前,好不容易回到陳郡的幸存者剛剛和他們兩年沒見的妻兒相擁而泣,沒想到現在就又要奔赴戰場。

  項伯和項襄騎着馬,并肩行進在陳郡的道路上,他們看到四周很多士兵和妻子抱頭痛哭,不忍離别。那些家鄉不在陳郡的士兵也都面目戚然,露出兔死狐悲之感。剛到達陳郡的時候,他們看到陳郡的同袍和家人團聚,這些士兵覺得自己也馬上能見到家人了,現在那些期望統統化作泡影。

  “劉邦與我們議和,其實隻是為了他的父親,”項伯憂心忡忡地對項襄說道:“現在我們手裡沒有人質了,不能讓他稍微緩上一緩了。”

  “早知道就不還給他了,”項襄歎道,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可能,能夠勉強達成和議已經讓項氏諸将覺得僥幸,誰也不敢提議拒絕歸還劉邦的家小:“幸好我對劉太公一直還不錯。”

  當年劉邦和項羽結拜的時候,項襄也跟着家人喊過劉太公一聲伯父。彭城之戰後剛把劉太公抓來的時候,項氏沒有人正眼看他,但随着軍事形勢越來越不妙,大家對劉太公也越來越客氣。成臯、荥陽雙雙被劉邦收回後,項襄還去問候過劉太公和呂雉,項羽揚言要烹了太公的時候,項襄也勸解過幾句。

  項伯掃了項襄一眼,就連項氏的核心成員都喪失了信心,下面的士兵可想而知。

  項羽幾乎動員了陳郡所有可用的人力,連随軍的民夫都被發給武器,編入了戰鬥部隊中。

  “又要征發更多的民夫了,”項伯說道:“這麼大的一支部隊,需要用多少人力來運糧啊?”

  之前,彭城的項它在給項羽的信中說過,全靠着陳嬰、呂臣等人在各郡奔走,暫且還沒有大的亂事,要是再征兵、征糧,不用說各個郡縣,怕是連陳嬰、呂臣他們都要反了。

  “根本就不該去打荥陽。”事到如今,項伯對族長的信任發生了動搖,項羽帶着好幾萬士兵長期在前線,每年僅僅死于運糧的民夫就數以萬計。

  “還是要議和啊,一定要議和。”項襄說道。

  項伯苦笑了一聲:“現在哪裡還是我們說了算?”

  督促士兵歸隊,再把陳郡可用的人力一掃而空後,項伯和項襄返回大營對項羽複命。

  “你立刻去江東,”項羽對項襄說道:“呂臣辦事不力,征發的民夫實在是太少了。”

  項伯本想說話,但想到眼下的形勢,還是把谏言又吞了回去。

  “遵命。”項襄領命而去,項伯再次送他到營門口。

  “多和呂臣商量,不要把江東逼反了啊。”臨分手的時候,項伯第一次說出了和項羽相反的命令。

  “叔父放心,侄兒知道輕重的,”項襄苦笑一聲:“彭城到陳郡的路途短,隻有到荥陽的一小半,需要的民夫也少,隻要去荥陽的三成就夠了吧。”

  看着項襄冒着風雪,帶着護衛急匆匆地上路了,項伯仰天長歎道:“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在這裡與劉邦作戰呢,至少能多撐個五、六年啊。”

  十月下旬,回師的項羽再次在野戰中小勝,楚軍的主力加上鐘離眛的偏師,幾乎有近四萬人。而劉邦那邊,就連距離最近的彭越都沒來,參戰的隻有兩萬左右的漢軍。劉邦顯然沒想到項羽居然還能帶出這麼一支大軍,見楚軍勢衆,立刻退回陽夏附近的營地堅守。

  “劉邦這個懦夫,不講信義的無賴!”項羽指着漢軍的營地怒喝不止,所有的将領都默默無聲。這一場勝利對轉變局勢影響不大,楚國隻有七郡了,而漢直轄的封地就有十五郡,還有十五郡是由劉邦一系的諸侯掌握。至于那些不太可靠的諸侯,也不可能倒向項羽。

  以前楚國國力是劉邦數倍,那時候都不能取勝,現在國力不到對方的三成,能支撐多久呢?

  ……

  此時在齊國的莒縣,灌嬰殺牛祭旗,準備帶兵進攻楚國。

  “麾下。”一個使者飛馬趕來,将韓信的命令送到灌嬰的手裡。

  “齊王是讓臣暫緩出兵嗎?”灌嬰還沒看韓信的命令,直接問道。

  “不是。”使者急忙搖頭:“齊王的意思是,一起去定陶與漢王會師。”

  看到諸侯都沒來參戰,劉邦立刻封梁相彭越為梁王,還許諾給齊王信、韓王信更多的封地。雖然心裡猶豫,但韓信還是舍不得封地,打算帶着齊軍和齊國境内的漢軍去梁都定陶,先與彭越會合,然後再去劉邦那裡。

  “原來如此,”灌嬰打開韓信的書信看了一眼,然後還給了使者:“既然齊王的意思也是攻楚,那臣就去攻打東海郡了。”

  “可是齊王……”使者還想争論。

  “齊王現在不是漢相了,”灌嬰打斷了對方的話:“就這樣對齊王說吧。”

  離開齊地進入楚國的東海郡後,陳嬰舉全郡投降漢軍,見南方已經沒有敵軍,灌嬰就轉頭向西,攻入了薛郡。

  和東海郡一樣,薛郡的各縣也紛紛向灌嬰投降,灌嬰一路南下,很快連泗水郡的沛縣、留縣也都向漢軍投降。這讓蓄勢待發的灌嬰頗有一拳打空的感覺,因為彭城的大門至此已經向他敞開。

  當聽說灌嬰的先頭部隊已經靠近彭城的時候,彭城内部發生了激烈的争論。

  項它還想着守一守,但負責守城的周蘭表示根本不可能抵抗。

  “灌嬰是楚人,我們投降吧,他不會屠城的。”周蘭對令尹呂青和柱國項它大聲疾呼:“就是拼死抵抗,彭城也是絕對守不住的,隻是讓士兵們白白送死。”

  “你這個逆賊!”項它惱羞成怒,拍案道:“你是要造反嗎?”

  “周将軍不是逆賊,”呂青突然出聲道:“逆賊是弑君自立的項羽。”

  項它聽得呆住了,反應過來之後他猛地跳起身,和身後的衛士一起把劍拔了出來,指着呂青叫道:“你說什麼?”

  在質問呂青的時候,項它的衛士們四下打量,緩緩退到了一起,把項它重重護衛起來。

  “我并沒有埋伏甲士,”呂青無所畏懼地看着項它和衛士們的明晃晃的長劍:“項大夫如果想離去,盡可以自便。”

  聽到這話後,項它稍微平靜了一些,但仍沖着呂青全神戒備。

  “項羽把梁地都割讓給漢王求和了,但凡還有一線希望,項羽都不會這麼做的吧?”呂青仍端坐在座位上,擡頭看着項它:“可漢王仍不罷休,當初許和顯然隻是為了太公和漢王後,這一點想必大夫也是心知肚明。”

  項它嘴唇抿了一下,無法反駁呂青的話,他沒有任何有助于城防的辦法,反對周蘭的投降建議隻是因為他是項氏的核心成員。

  “項羽必死無疑,但項氏不必跟着陪葬。當初漢王起兵讨伐項羽的時候就說過,他隻追究項羽一人的弑君之罪,隻要楚人不依附他,即便是項氏族人也無罪。”呂青對項它說道:“現在我和周将軍都不打算為項羽陪葬了,但項氏是不是要跟着玉石俱焚,卻取決于大夫。”

  項它臉頰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絕望地叫道:“如果漢王沒有這次先議和、然後毀約的事,我是會相信漢王的,可現在誰敢說漢王不會滅了項氏全族?”

  “除了相信漢王,現在項氏還有其他選擇嗎?”呂青反問道。

  項它思考了很久,最後把自己的劍收回了鞘中,然後回頭吩咐衛士:“都收起來。”

  所有的劍光都消失後,項它重新坐到了座位上,對呂青和周蘭說道:“弑君之事,本來就是項羽一意孤行,我們全族都是反對的,如果漢王果然能體諒此事,那讨伐逆賊、為懷王複仇的事,也算我一份。”

  “我這就派使者去與灌将軍聯絡。”呂青高興地說道,如果項它帶領彭城内的項氏投降,那楚國的國都就可以避免一場刀兵。

  “我派一個門客與令尹一起去。”項它說道。

  “理所應當。”呂青知道項它是擔心其他楚國臣子聯合起來欺騙他,所以要派一個心腹參與談判。

  灌嬰的回信很快,項它的門客一回來就趕來向主人報告。他進門的時候,發現屋内坐滿了人,在彭城中任職的項氏子弟基本都到齊了。

  “君上,”這個門客對項它行禮,坐下後面帶喜色地對項它說道:“臣給君上賀喜了。”

  見到門客這個表情,項它和其他項氏子弟都心裡一松,覺得情況大概比較樂觀。

  “說吧。”項它點點頭。

  “君上,還有所有起來讨伐項羽的項氏子弟,漢王都保他們性命無憂。這不是灌将軍的保證,而是漢王給他的命令和交代。”

  聽到門客這句話,屋子裡大部分的人都長出一口大氣,隻有少量的人怒容滿面,事到如今,想為項羽抵抗到底的項氏族人已經是少數,他們的意見被聲音更大的主降派壓倒了,最後的決議就是由項它做定奪。

  “漢王還有後話,”門客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心都又一次提起來了:“漢王說項羽身為項氏族長,弑君自立,如果項氏不受任何處罰,怎麼能讓天下心服呢?”

  項它的臉色重新變得凝重,猜想劉邦大概要抹殺項氏門楣,項氏子弟可以活下去,但從此以後不可以再自稱項氏——雖然沒有殺人,但項氏還是滅族了。

  這個條件一出,不少人又發出憤憤之聲,尤其是主戰派說與其恥辱地成為黔首,他們甯願作為望族戰死。

  “士可殺,不可辱!”

  屋子裡響起了不少這樣的聲音。

  見門客似乎還沒說完,項它擡頭喊了幾句,把人聲壓制了下去。

  “你繼續說。”項它對門客說道。

  “漢王要求項氏子弟都放棄項氏,改姓劉,從此成為漢王室。”門客大聲說道。

  屋内頓時人聲鼎沸,不管原先是主降派還是主戰派,都在這個爆炸性的條件前失去了冷靜,也失去了上下尊卑,熱烈地議論了起來。

  項它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失聲叫道:“漢王室?”

  “是的。”聽到門客又開口了,屋内的聲音迅速地再次平息下來,所有的人都豎着耳朵聽他下面的話。

  “這不是灌将軍自作主張,他給臣看了漢王的手令,上面确實是這麼寫的。漢王說他與項羽結拜兄弟,雖然項羽翻臉不認人,但他依舊敬畏神明,會繼續恪守誓約,把項氏當做族人關照。”

  “手令呢?”一個項氏子弟急不可待地問道。

  “當然還在灌将軍那裡,”門客見屋内人臉上似乎都有失望,或是懷疑、擔憂之色,就對項它補充道:“灌将軍說,任何項氏的門客,都可以去他那裡辨别這封手令的真僞,不過決定要在漢軍抵達彭城之前做出。”

  項它毫不遲疑地一揮手,就向灌嬰的軍營那邊派去了一個規模更大的使團。

  在接下來的一天多裡,全彭城的項氏都緊張地等待着消息。

  這些使者返回後,證實了前一次使者所述,劉邦确實承諾會把項氏子弟全部吸收到他的宗族裡去。

  “漢王是一個黔首,沒有什麼宗族可以依靠。”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這一天項氏聚集起來商議了好幾場,揣摩劉邦的心思和消息的真僞:“而漢王歲數也不小了,沒有宗族,誰來保護他的幼子能夠坐穩王位呢?”

  在場的人,基本都聽說過齊國田常擴大宗族的故事,對于高處不勝寒的大貴族來說,擴大宗族是第一位的,皿緣與之相比根本不叫一回事。不過田常當時可沒有一個項氏這麼大的宗族可以并吞,所以隻好廣收庶子——要不是現在項氏有滅族之危,劉邦就是貴為天子,也是吞并不了的。

  一個是即将覆滅的逆族,一個是如東升旭日的漢室宗親,誰都知道該怎麼選。一夜之間,彭城就沒有了主戰派,項它當即與呂青一起,宣布楚國的中樞向漢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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