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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節大變

楚河漢界 灰熊貓 9469 2024-01-31 01:13

  三川失守的消息傳來時,王離的軍隊已經開到距離定陶不到五十裡遠了。

  “荥陽失守了?”

  “荥陽失守了!”

  荥陽的噩耗在秦軍裡造成了巨大的震動。

  “我還以為會另外派人去增援李由,不會讓他真的失守的。”王離對一個心腹門客喃喃說道:“但我确實沒有受到明确命令,讓我去增援荥陽,不是嗎?”

  “确實沒有,”這個門客小心翼翼地說道:“君上沒有錯。”

  “唉,要是我當時分出一軍。”王離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露出副悔恨的樣子,但無論是他的門客還是秦軍的将官,都沒有一個人接話。

  李斯和趙高的政治鬥争這樣險惡,誰敢真的伸一腳進去,王離躲得遠遠的不就是生怕被牽扯進去嗎?要不是怕族誅王離又怎麼會不去救李由?

  荥陽失守,就意味着王離和章邯一樣,已經成為了懸師敵境的孤軍,再也不用指望關中的糧草和援兵了,若是戰敗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撤退。

  “派使者沖進定陶,讓少府火速突圍,”王離黑着臉說道,唯一讓他稍感安慰的就是:定陶附近的楚軍好像相當地麻痹大意,完全沒有察覺到偷偷摸摸潛行過來的王離大軍――看起來王離還是很有機會接應章邯逃生的――至少是救了一個九卿級别的同僚。

  派出敢死隊後,王離就開始觀察地圖,使者有可能沖進定陶去,也有可能被楚軍截獲,那樣項梁就會發現王離的軍隊;即使一切順利,章邯突圍出來後,項梁也肯定會追擊,那樣王離還是需要一條能夠逃回秦國的路徑。

  思來想去,王離覺得最可行的道路居然是原路返回朝歌,然後通過趙地殺一條皿路回上郡去,看到這裡王離又是狠狠地一拍掌:“這李由怎麼就敗得這麼快呢?哪怕他再多撐些時日也好啊,為什麼要出城野戰呢?”

  ……

  而在鹹陽,皇帝此時仍不知道荥陽失守、李由戰死、三川被楚軍奪去的消息。

  郎中令趙高冷着臉,一言不發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使者。

  “郎中令,”使者幾乎帶着哭腔,向趙高哀求道:“在下不敢謊報,李由千真萬确是戰死了。”

  趙高厭惡地揮揮手,讓左右把幾乎吓癱了的使者拖出門去。

  荥陽失守的消息早就到了鹹陽,給關中的巨大震撼比當初周文攻破函谷關還要大,畢竟那個時候誰都知道周文是一支孤軍,陳勝的主力被李由牢牢地擋在三川之外。而現在山東通向函谷關的大道已經暢通無阻,聽說楚軍不但幫助魏國複國,甚至開始搜索韓國的王族了,眼看六國就要統統重現于世了。

  不過趙高擔憂的不是這個,而是為李由的下場而煩惱,他滿心盼着李由或降或逃,投降自然不用說,就是逃跑也很好,趙高立刻就可以把他拿下,然後把丢失三川的責任全部扣到他頭上去。

  可現在李由居然戰死了,這個楚人明明已經被趙高逼到了絕境,可是居然還是不逃不降,而是率領門客與劉邦死戰到最後一刻。

  如果趙高去向皇帝彙報三川淪陷,那皇帝必然會問到李由,而如果趙高據實禀告,說不定皇帝就又會生出對李家的憐憫之心來――更可怕的是,趙高知道皇帝是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要是皇帝心痛三川丢失而又找不到替罪羊的話,那皇帝說不定就會向趙高發怒。

  正是因為這個擔憂,趙高隻能反反複複确認李由的死訊,同時對三川戰事嚴格保密:現在關中大震,鹹陽一日三驚,流傳着楚軍叩關的各種謠言,可宮中仍是歌舞升平,好多天都不曾有大臣求見皇帝了,二世也樂得清閑。

  “事到如今,隻有告訴皇帝李由投降劉邦了。”趙高思來想去,還是先解決了李斯這個心腹大患再說。

  ……

  皇帝一連二十幾天不被國事打擾的歡樂時光,終于被打斷了。

  不過聽說是郎中令來求見時,皇帝的好心情也沒有被打消多少,傳趙高進來的時候,皇帝還對他大笑道:“來得正好,陪朕喝一杯……”

  不過趙高沒有應聲,而是撲倒在禦前放聲嚎啕:“陛下,李由這賊叛亂了啊。”

  無論是伺候皇帝的太監,還是宮中的舞女,裡面到處都是趙高的眼線,這些人的膽子可比大臣要小很多。通過這些眼線,趙高很确定皇帝對三川的事還一無所知,現在皇帝也是整個鹹陽宮裡唯一對此一無所知的人。

  趙高哭哭啼啼地說道,他奉皇帝之命,再三派使者去荥陽督戰,和劉邦早有勾結的李由實在推辭不了,見圖謀即将敗露,最後終于兇相畢露地殺了鹹陽使者,然後帥荥陽全軍投降了劉邦。

  這一番話把皇帝聽得是怒發沖冠,拍案大怒道:“本來朕還心軟過,想這賊要是好好打仗,朕就赦免了他的父親,放李斯去做一個黔首。”

  “這事李斯也有份。”趙高掏出準備好的文書,雙手将其高舉過頂:“陛下請看,這是截獲的李由和劉邦的來往通信,幕後主使根本就是李斯,他們父子楚人,和楚賊是早有勾結啊。”

  皇帝掃了一眼那僞造的書信,就憤恨地一把扔在地上,跳起來對趙高吼道:“李斯這狗東西,速速夷其三族!”

  “臣遵旨。”趙高叩首嚎叫道。

  “你接任丞相,”皇帝對趙高繼續叫道:“出兵讨伐叛賊,奪回三川。”

  “遵命,臣肝腦塗地,也要為陛下分憂。”

  趙高說着偷偷地使了個眼色,宮女的中眼線立刻鼓動大夥兒一擁而上,把皇帝圍在中間。

  在皇帝的大笑聲中,趙高靜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門就對心腹說道:“立刻動手,去監獄提人,現在就把李斯全家斬首。”

  ……

  王離不敢靠得太緊,在定陶北方五十裡外躲了兩天。第三天夜裡,正在王離加派人手,仔細偵查楚軍動靜的時候,他派去定陶的使者就回來了。

  而且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少府?”見到來人後,王離一下子愣住了。

  “麾下。”章邯也不和王離多客套,沖進他營帳後,就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要和王離一個人秘議。按說章邯身份比王離要高不少,但見面之後章邯客氣得不得了,用的都是敬語,就好像兩個人是地位相同一般。

  才剩下兩人後,章邯就說道:“麾下來得正好,我們内外夾擊項梁,定能大破之。”

  “夾擊項梁?”王離聽了連連搖頭:“楚軍勢大,荥陽失守,我們最好趕緊走,既然少府出來了,那我們也不用等别人了,少府這就跟我走吧。”

  身為九卿之一的章邯很有營救價值,還是趙高的政治盟友,至于定陶裡面的萬餘秦軍,王離能救則救,救不了也無所謂――三川都丢了,要是為了救這萬把人把自己的大軍也扔在這裡可怎麼辦?

  “不,不能走!”在這個問題上,章邯倒是和王離的利益不一緻,他帶着皇帝、郎中令的厚望,還有三萬秦軍殺出了函谷關。現在被章邯滅掉的魏國複國了,看起來韓國也離複國不遠了,之前章邯奪取的陳郡也被楚國搶回去了,還把三川都搶走了,要是這時孤零零一個人回去,别說未來的相位了或是眼下的少府了,就是性命和族人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項梁無謀,根本不會打仗,絕不是你我對手。”章邯大叫起來。

  王離聞言又是一愣,心說這章少府莫不是瘋了吧,他被楚軍從齊國邊境一路趕回定陶,出關以來搶到的土地統統還給了楚人,還搭上了好大的一筆利息;更不用說曾經大軍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聽說連出關時的三成都不到,這項梁要是無謀,章邯豈不是連狗都不如了?

  章邯一看王離的臉色就知道對方不信,他急忙說道:“項梁真是草包一個,麾下且聽我細細道來……”

  劉邦和項羽在定陶圍住了章邯後,隔三差五就改變布置,就算不打算認真攻城,也不時發動些小攻勢來讓士兵保持士氣和緊張态勢。而自從項梁抵達,劉邦、項羽被他派去攻掠魏、韓之地後,定陶城外的楚軍就算是放假了。

  這麼久以來,章邯站在城頭上就沒見過項梁調整過一次營盤,雖然楚軍現在的營盤是當初劉邦、項羽精心設計的十分堅固,但也經不住章邯一天到晚沒事就研究、琢磨。要不是章邯實在是被劉邦、項羽打得太慘了,他早就出城逆襲了。

  而且據章邯所說,項梁現在就是一門心思地想圍死定陶的援軍,這麼多天來同樣沒有發起過一次攻打的行動,不但讓城内本來惶恐不安的秦軍徹底恢複了士氣,還導緻城外的楚軍變得異常松懈。

  為了防止王離不信,章邯還讓他把派去定陶的使者叫來詢問。而幾個使者都證實了章邯的話,城外的楚軍隻是看住大路不讓秦軍主力逃走就滿足了,對警戒做的極其松懈,他們幾個本來以為能有一個沖進定陶就不錯,沒想到都輕松地混過了楚軍的包圍圈。要不是楚軍防備這麼松懈,對定陶的軍事壓力也接近于無,章邯都不敢跟着王離的使者趕來說服他――孤身突圍的危險不說,這一離開就是好幾天,要是楚軍這期間攻城,城内連穩定軍心的工作都沒法做。

  擺手讓使者下去後,王離瞪着章邯,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搞清楚:“那少府之前是怎麼輸的呢?”

  “唉,”章邯長歎一聲:“項羽,就是項燕的長孫,骁勇過人,還有劉邦,明明是個黔首,但指揮戰陣竟然是滴水不漏。”

  “這明明就是你也不會打仗。”王離心裡這麼想,但口中沒說出來,他和項羽的年齡差不多,都是将門子弟,所以章邯因為項羽年輕而輕視過他,王離倒是完全不會,可劉邦一個黔首被章邯說得神通廣大,王離臉上就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章邯察言觀色,就不再提劉邦,而是專心說明項梁其實并無什麼軍略。王離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聽着聽着就有了躍躍欲試的意思。

  “若是斬殺了項梁,确實對我們退兵頗有好處。”王離點點頭,本來他對項梁這位項燕之子還是有所顧忌的,但聽章邯說完,又向使者求證後,王離心中對楚人的蔑視頓時又占了上風。

  “隻是若是遇到劉邦,項羽,切不可輕視。”章邯說道。

  “少府放心,”王離直接就把那個黔首忽略掉了,他對章邯拍着兇脯保證道:“項燕就是我祖父殺的,這個什麼項羽也不會是我對手,将來若是遇到我便宰了他給少府報仇。既然今天這個侄子不在,我就先殺了叔叔,我家就是他們項家的克星。”王離說完,就向章邯仔細詢問起楚軍的布置來。

  “斬殺了項梁确實極有好處,”聽了一會兒後,王離對給定陶解圍更有信心了,本來來之前王離還擔憂接應章邯脫險後該怎麼辦,留下斷後的軍隊多了心疼,留下少了又怕擋不住楚軍的追擊。所以剛剛見到章邯的時候,王離第一個念頭就是連定陶都别靠近了,直接帶着章邯就撤兵,章邯的部下就統統留下算是斷後部隊好了,可現在王離既然決心靠近定陶的楚軍,就發覺殺了項梁或許比直接跑要好:“要是能殺了項梁,那楚軍怎麼也會亂上幾天,等他們緩過勁來,我們說不定都已經回到朝歌了。”

  “而且還有一個好處,”章邯補充道:“隻要殺了項梁,我們多半能不戰就收回三川。”

  王離臉上頓時又露出疑色,即使打敗了項梁,他首先想到的還是要撤軍,而且是立刻向北面朝歌方向撤軍,定陶距離楚國實在太近,楚軍就算被擊潰,随時仍能卷土重來。

  隻是王離不好斷然反駁九卿的話。

  “項梁雖然打仗不行,但他是楚賊的擎天柱石,沒有他楚國沒人能服衆。”章邯看得很清楚,王離不太相信自己,就進一步解釋道:“其次楚王雖然是他所立,但楚王可不是小孩子,我不信項梁死了,楚王還會允許項氏把持朝政,現在楚軍中大批将領都是項氏子弟或是項梁提拔的,說不定他們就會自己打起來――就算不會,項羽、劉邦一個是項燕嫡孫,一個是項梁親信,肯定會回都城去奪權。這樣三川不就回來了嗎?”

  “那項梁就更要死了,”王離到底是年輕,聽完章邯這番話後更是大喜:“收回三川可是大功一件。”

  至少比殺死一個楚國的執政、或是救出一個被圍的公卿的功勞要大很多。

  想到此處,王離就摩拳擦掌,立刻命令全軍拔營向定陶開進,接着又把軍隊交給副将,急不可待帶着一些心腹、門客,和章邯一起趕到楚軍附近偷窺項梁的部署。

  本來王離還有些顧忌,但在章邯的勸說下,他冒險和章邯一起越過楚軍的包圍圈,無驚無險地進入了定陶城,然後由章邯帶着他登上城頭把楚軍營地看了個分明。在王離觀看的時候,章邯還仔細給他講解了一番,這些時日來章邯總結出來的巡防時間,還有探馬路線。

  “這項梁果然不會打仗,”王離啧啧說道:“他死定了,虧他還是項燕嫡子。”

  “他小時候就父兄全死光,亡命會稽大半輩子,連軍隊是什麼樣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懂得打仗?”章邯說道,在這個時代,讀書識字的望族子弟,無論是行軍布陣還是安營紮寨,對黔首都有壓倒性的優勢。可和章邯、王離等秦國貴族相比,項梁這種亡國貴族就類似紙上談兵了,隻是想起劉邦和項羽,章邯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語道:“可一個黔首,一個小兒,為啥又那麼厲害?”

  王離沒理會章邯的感慨,他觀察完楚軍的部署後,就向章邯告辭:“三日後,我們内外夾攻項梁。”

  “好,子時我們一起去劫營,别人不用多管,但一定要殺了項梁。”若論夜襲,章邯絕對是一把好手,按說黑燈瞎火的不适合進攻,但如果對手是不懂兵法的平民或是缺少實戰經驗的六國亡國貴族,那他們反倒更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齊王、魏相就是這麼死在章邯手裡的。

  兩人約定好時間和路線後,王離又溜出定陶去找他的軍隊去了。

  ……

  荥陽。

  “數百年來諸侯們都不曾成就的功業,對你我二人來說卻是易如反掌。”項羽高興地對劉邦說道,占領荥陽和敖倉後,楚軍就開始打聽函谷關的消息,據三川的百姓說,秦廷之前全力支援章邯和王離作戰,根本沒有餘力修複被周文破壞的函谷關。

  今天,探馬也返回證實了這些說法。

  聽說函谷關依然殘破後,項羽甚至生出了揮師入關的念頭,但和劉邦仔細商議一番後,還是覺得等項梁大軍前來後再說。

  和項羽并肩站在荥陽城頭,望着西面通向洛陽、關中的大道,劉邦也感到滿腹豪情,攻陷荥陽可是他少年時的偶像信陵君都不曾做到的。據項羽說,敖倉裡的糧食更是堆積如山,足以供攻秦大軍所用。

  “就是不知道王離到哪裡了?”劉邦說道。

  占領荥陽後,劉邦和項羽确認李由之前無數次向朝歌求救,但王離始終沒有回信,後來朝歌的秦軍主力好像也消失不見了。

  “肯定是去定陶了吧,就像你說的,王離不敢救李由,但是卻不敢不救章邯,”項羽一點兒也不擔心,反而仰天大笑:“王翦的孫子,居然如此草包,必定為我叔父所擒。”

  其實劉邦也不太擔心,王離帶領從朝歌南下,北面是趙軍,南面是楚軍,歸路上是荥陽天險,就算王離僥幸接應了章邯突圍逃竄,項梁也肯定會帥軍緊追不舍。更别說在劉邦看來,王離就是想救章邯都是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前章邯懸師攻齊的時候,秦軍的局面都不像王離今天這麼險惡。

  “我們什麼時候把荥陽給魏豹呢?”劉邦問項羽道。

  “魏豹?”項羽一瞪眼:“為什麼要把荥陽給魏豹?”

  “這?”劉邦吃了一驚:“我們不是答應他了嗎?”

  “不就是吃了他點糧食嗎?”項羽滿不在乎地說道:“要是沛公實在過意不去,我們就從敖倉撥出些還他好了,但我覺得其實不應該還,打下三川對他也有好處啊,我們還幫他解除了西面的威脅呢。”

  “但我們答應他了。”劉邦加重語氣說道。

  “哦,那又如何?”項羽反問道:“難道他敢和我們翻臉嗎?”

  見劉邦無言以對,項羽意味深長地說道:“沛公啊,有了三川,那魏國是諸侯,若無三川,那魏國隻是大梁郡罷了。”

  “是說的不錯,”劉邦當然知道三川的價值,也挺明白了項羽的暗示:“可一個大梁郡,可擋不住關中來的大軍。”

  “何必要他擋,”項羽笑道:“三川放在我們楚軍手裡豈不是更好,大梁郡給我們供應糧草就好,若是他們還敢說三道四,那就再沒有魏國了。”

  “再說,”見劉邦似乎還要争辯,項羽提高音調搶先說道:“三川何等險要,是不是歸還魏國難道是我們兩個将軍能說了算的嗎?怎麼也要我叔父點頭吧。”

  “這個确實。”劉邦點點頭,他覺得還是能在這個問題上說服項梁的,而項羽也覺得自己更有優勢,兩人就此放棄了争吵。

  “還有一個人想給少将軍引見下。”劉邦提起另外一事。

  “什麼人?”項羽問道。

  “張良,韓國人。”劉邦簡要介紹說,這個人是韓國公卿之家,看到楚軍收複三晉之地後,就想搜尋韓王後裔,将韓國恢複起來。

  “沛公你怎麼竟幹這種沒有好處的事啊?”項羽哭笑不得地說道:“用我們楚國的軍力,幫他的韓國複國?憑啥啊?”

  “可以幫我們攻打秦國啊。”劉邦答道。

  “這些人力、财力,我們用來充實自己不好嗎?”項羽反問道:“韓國那麼點大的國家,随便派個司馬就平了,我們何必扶持個韓王呐?”

  兩人又開始争論的時候,一個衛兵趕來禀告:“使者,緊急軍情。”

  兩人才下城,就見到一個幾乎虛脫的使者掙紮着上前拜見,背後是他已經倒地正在吐白沫的戰馬。

  “武信君定陶兵敗,戰死。”使者向項羽叫道,雙手捧着一封書信。

  項羽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扯開信看了起來,這是項伯給他寫來的,字裡行間全是驚慌。

  “武信君兵敗?”劉邦也是大驚失色,更是全然想不通,項梁在魏國的地盤裡圍住了章邯的孤軍,就算王離千裡迢迢來解圍也不過是另外一隻孤軍來送死罷了,怎麼可能大敗呢?更怎麼會搞得兵敗身死?

  “被劫營了?”看信的項羽又是一聲大叫:“還是被夜襲劫營了?”

  “這怎麼可能?”劉邦聞言更是吓了一跳:“定陶是魏國的地盤啊,周圍都是我們的軍隊,大營也修建了許久,怎麼就能被劫營了呢?”

  項羽臉上陰晴不定,劉邦見狀不禁想到一個可能,拉了項羽一把,低聲說道:“莫不是這個使者是奸細?”

  “不,我認識他,他是我家門客,”項羽把書信遞給劉邦:“這也是我二叔的親筆,下面的畫押還有我項氏的暗記,最後用的是我季父(項梁)的印,如果不是季父出事了,我二叔是拿不到這塊印的。”

  “那……”劉邦就想安慰項羽。

  “立刻退兵。”項羽猛地吐出這四個字,然後突然走回兩步,把送信的使者從地上一把揪起,喝問道:“我季父死後,各路兵馬是否聽從我二叔号令?”

  項羽急速地問了幾個人名,都不是項氏的嫡系臣子,據使者說,這些人在得知項梁死後,紛紛帶兵撤回楚境了。現在在定陶附近收攏散兵的就是項伯和剩下的項氏族人。

  劉邦看到項羽臉上的陰雲更重了,接着就聽到項羽怒極的聲音:“他們怎麼敢抛下我們項氏先回國。”

  恨恨地扔下使者,項羽回頭看着劉邦:“我們要立刻動身。”

  “不急吧,”劉邦說道:“雖然武信君不幸,但章邯、王離乃是孤軍。”

  “不,”項羽重重地搖頭:“他們都回國找大王去了,我項氏現在有大危險,我們若是不能急速回軍掌握權柄,那我們才是孤軍。”頓了一頓,項羽又說道:“若是一個不小心,我們就是楚國的李由。”

  見劉邦駭然失色,項羽沉聲問道:“錯了,我才是楚國的李由,沛公你雖然是我季父提拔的,但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豈有此理?”劉邦憤然說道:“我受項氏厚恩,若是項家遇到危難,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項羽拉住了劉邦的手:“多謝沛公。”

  “少将軍言重了。”劉邦連忙遜謝道。

  “不然,”項羽揮揮手:“沛公與我自東阿到這裡,同袍同仇,羽早就心懷仰慕,若是沛公不棄,今後你我就兄弟相稱如何?”

  劉邦大驚:“這如何敢當?”

  “兄長!”項羽說着就向劉邦行了一禮。

  劉邦楞了半天,才狂喜應道:“兄弟。”

  雷厲風行的項羽立刻就拉着劉邦結拜,還對全軍通報,通報完畢後項羽又對劉邦說道:“兄長,我們要立刻返回楚國,我季父身死,我就是項家的族長,得趕快回去穩定局面,将來等我主持楚國國政,還要多多仰仗兄長了。”

  “好,那我去和魏豹他們說一聲。”劉邦答道。

  “帶他回去便是。”項羽不假思索地說道。

  “不然,我們苦戰才奪取三川,盡複三晉之地,豈能再丢給秦人?”劉邦搖頭道:“荥陽雄關天險,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好機會的。”

  項羽似乎不是很滿意,但他歸心似箭,顧不上再與劉邦争論,便道:“那便聽憑兄長定奪,弟先去預備行程了。”

  項羽匆匆走後,曹參皺着眉頭,對劉邦小聲說道:“沛公,我怎麼覺得少将軍要把你也拖進這危局裡呢?”

  曹參接着說道:“沛公何必與他同行,少将軍是項氏族長不錯,可憑什麼大王就該讓他執掌國政?他們項氏也是楚國的臣子啊,我覺得這事不對。我們就待在三川這裡,敖倉的軍糧吃都吃不光,将來我們隻要聽命朝廷的命令就好了,為何要摻和到這種争鬥裡去?要是大王和項氏起了糾紛,難道我們真的幫項氏不成?那可是叛逆啊。”

  “可我确實是武信君提拔起來的,”劉邦歎息道:“受人恩惠豈能不報?再說這是我金蘭兄弟的事,我更不是袖手旁觀了。”

  “剛才何必要答應與他結拜?”曹參搖頭道。

  “項氏嫡子,和我這個黔首結交,我豈能回絕?”劉邦反問道。

  “我覺得少将軍不是很真誠,”曹參仍是搖頭:“打李由前,少将軍和沛公賭約,誰輸了就要當着衆将認輸,少将軍可再沒提這事。”

  “我兄弟才二十多歲,面皮薄點不是很正常嗎?”劉邦對曹參說道:“此事就這麼定了,休要再說。而且你想得太多了,我兄弟隻是關心則亂,誰要當逆臣了?我跟他回去就是為了替他分辨,向大王陳述他一路苦戰的艱辛功勞。免得有人要落井下四,誣陷我兄弟。”

  說完劉邦就讓人去把魏豹請來,告訴對方定陶的噩耗,聽完魏豹頓時就是面無人色。

  “武信君在的時候,就幾次和在下,還有在下的兄弟的說,要挑選個好時候,請公子登上王位,到時候他也是要來觀禮的。”劉邦換了自稱:“現在武信君雖然不在了,但他這個心願不能不完成,我和兄弟要趕回國内,怕是也沒時間觀禮了。”

  說着,劉邦就回過頭,把裝着三川各地的關防印绶的一個大盤子接過來,捧着交給魏豹:“那臣,就在此将三川物歸原主了。”

  聽劉邦又一次改換稱呼,再看看滿滿一盤子的印绶,魏豹也是手足無措。

  “大王。”劉邦叫道。

  “多謝沛公,多謝少将軍。”魏豹把盤子從劉邦手裡接過來,激動得都要手舞足蹈了:“寡人一定力保國土,等兩位帥大軍再次前來攻秦。”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大王,”劉邦又請出一人:“這位是張良張大夫,他想去韓國故地尋訪韓王後裔,本來我答應要派兵送他的,但現在我分身乏術。”

  “一切都包在寡人身上。”魏豹慷慨地說道。

  “多謝大王。”

  劉邦說道,張良也上前稱謝。

  處理完這些事後,劉邦、項羽就帶着楚軍東返。

  “有了魏王、韓王,秦軍就休想将三川輕易奪回去了。”劉邦對項羽說道:“等我們下次再來的時候,就是破函谷關的時候了。”

  項羽倒沒有像劉邦那麼激動,他現在想的多是其他的問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可我們也把三川交了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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