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樾送了秦悠然回府,他自己并沒有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暗衛們在的地方。
他想看看,那個美音的嘴,能不能被撬開。
到了那裡的時候,美音已經醒了,她感覺自己渾身都疼,手上的毒,還有腿上的傷,還有臉和牙。
她心裡當然也是怕的,哪有人不怕死的,但是……她也不敢輕易背叛。
正在這時,聽到有腳步聲響,一步一步走得很穩,她擡頭望去,隻見有人從暗影中走出來,一身玄色長袍,相貌英挺,卻透出殺氣,讓人心中凜然。
正是安王雲樾。
她不自覺雙手緊握,手指卻又疼又麻,雲樾隔着牢房的門看着她,什麼也沒有說。
美音卻在這樣的目光裡,感覺到越來越濃的殺意,她心生寒意,感覺自己這一次應該是求生無門了。
雲樾微微側首,有人上前打開牢房,伸手把美音拉住往外拖,美音大聲尖叫,卻于事無補。
美音情急之下叫道:“王爺!您也是身份貴重之人,得百姓尊重,難道就要這樣為難我一個弱女子嗎?”
雲樾忍不住冷笑,“弱女子?你說你是弱女子?弱女子可以不露痕迹的殺人,不動聲色的栽贓,看着别人為你承擔罪名去死?”
美音一噎,低聲說道:“王爺,難道就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雲樾并不看她,一副無所謂态度,“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本王也不強求。不要賣這種關子來吸引本王的興趣。”
美音微擡了頭,對雲樾說道:“王爺,看着我不眼熟嗎?”
雲樾短促的笑了一聲,笑意裡有些譏诮,“本王還從未看清你長得什麼模樣。”
言外之意就是根本沒有正眼看她了。
美音一抿嘴唇,說道:“王爺不必如此,我在望紅樓,屈辱受得多了,不是幾句話能夠打倒的。”
雲樾轉眼掃了掃她,“你到底想說什麼?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要說就痛快得說。”
美音上前一步,暗衛伸手一攔,雲樾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美音把袖子撸起來,露出白嫩的手臂,在關節之處,有一枚小小的紅色印記,像是一個彎彎的月牙。
雲樾本來沒有在意,但是看到這個印記,眸子微微一縮。
美音哧笑一聲,說道:“看樣子,王爺是想起來了。”
雲樾的臉色如常,目光也恢複如初,平靜的說道:“你到底是誰,如實說吧。”
美音未說話之前,先低低笑了起來,笑聲沉冷,有些陰詭,讓人覺得汗毛發涼。
她看着牆上那一個小小的窗子,小的連都頭伸不出去,外面的天色似乎亮了一些,但仍舊沒有光線。
她望着窗子說道:“王爺有沒有想過,這世間,從來就沒有過公平二字。”
雲樾不言語,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王爺您是皇上的愛子,身份貴重,又有軍功在身,我說的這些,你自覺是體會不到的,可是,同樣是皇族,為什麼我們就偏偏生活得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她的聲音裡有了濃濃的怨氣,目光閃動,透出恨意。
雲樾看着她近乎猙獰的臉,緩緩說道:“姑母還好嗎?”
美音一震,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放聲大笑,“哈哈……原來王爺還記得我們,還有人記得我們!”
雲樾轉過目光,平靜說道:“當年姑母遠嫁草原,是太後的意思,也是姑母自己願意的。”美音立即接過話,聲音凄厲,“沒錯!是她自己願意的,她不願意行嗎?她不願意就能夠改變了嗎?這些事情她根本做不了主!更何況,遠嫁,也可以離開這個無情無意的皇宮,遠離沒有人情味的京城
!”
“那你為什麼又回來?”雲樾反問道。美音眉梢一揚,激動的說道:“我當然要回來!母親軟弱,一輩子受人欺負,隻會哭泣,任人擺布嫁到那裡,本來以為嫁夫有了自己的家,卻不想更加苦楚,無依無靠受人欺淩!那樣的日子你不知道嗎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被人所尊敬,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苦楚!”雲樾眼底平靜無波,如同一汪深潭,沒有任何波瀾,他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的,如同你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在世,誰又能真正的無憂,不是你痛苦,别人就要也跟着痛哭,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
要拿到面上來說。”美音并不買帳,叫道:“你沒有體會過!當然可以這樣說!你不知道我們母女過的什麼日子,她到死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我就是要回來,回來把這京城攪得一團亂,讓你們知道,那是什麼滋味,讓
你們知道什麼叫後悔!”
雲樾看着近乎發狂的她,忽然沒有了再問下去的欲望,他轉身往外走,美音在後面大叫,“雲樾!你回來!你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你想怎麼樣?放我出去!”
暗衛攔着她,她再叫再跳也出不去,雲樾走到門口,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隻是淡淡說道:“放了她吧,送她出京。”
“……是。”暗衛垂首說道。
美音也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相信,雲樾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她,她愣了一會兒,不由得大笑出聲。
雲樾啊雲樾,你是心太軟了……還是根本看不起我?以為我根本就翻不出浪來?
隻可惜,她永遠不會知道,雲樾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天有些蒙蒙亮了,雲樾擡頭看了看,天邊雲層翻湧,看上去猶如驚濤駭浪,稍後不久,隻需要一道金光就可以破雲而出,全新的一天又會開始。
周而複始,日複一日,那些人和事,有的永遠會迷失在過往的時光裡,變得狂暴又兇狠,像長了尖利的牙,碰到的就會被傷害。
雲樾收回目光往院子裡走,他也感覺有些累了。身後隐約還能聽到美音的叫聲,他沒有回頭,此生也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手臂上的印記,他也不會想起那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