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頭一個貴人的薨沒,不算什麼大事情。不夠康熙不在,荷蘭到底也出自鈕钴祿家族,所以相應的人也都知會了。蘭琴知道的時候,在七貝勒府的馨怡也知道了。
自然,遠在漠北的康熙也收到了一份急報,裡面寫着蘭貴人舊病不愈,終于撒手人寰了。康熙到底念了荷蘭的情分,曾經也恩寵過她一段時日的,回了信:特追封為蘭嫔,安葬于皇家妃陵中。
蘭琴在第二日,不顧四爺的反對,還是約了馨怡一起入宮,打算送荷蘭最後一程。淩柱府自然也得了消息,楊氏得知後,昏死過去後,醒了後又朝着想要進宮看看女兒。可是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的,就連安佳氏都沒有資格入宮。所以淩府隻有淩柱一個人去看荷蘭最後一面。
由于荷蘭隻是一個貴人,所以她的身後事也是很簡單的。隻不過讓她的家人夠身份的進宮來看看,然後便是準備了一副檀木紅棺,穿了一身嫔位的喪服,然後由着伺候過她的宮人守夜,在宮裡停留一日,最後直接由宮裡頭的送喪人直接将她的屍身從皇宮的後門送出去,送到皇家園陵去入葬。
蘭琴與馨怡入宮的這一日,荷蘭的屍身還停留在她所住的鐘粹宮裡的偏殿裡。平日與荷蘭相交的幾個小貴人、常在過去看看,燒一些紙錢。
四爺和七爺陪着蘭琴和馨怡一道入宮,囑咐了過她們幾句後,他們倆人便回了戶部。作為四爺和七爺的身份,他們是不必去跟一個皇阿瑪的小貴人送葬的。
馨怡親自扶着蘭琴,身後跟着兩人的奴婢,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姐妹倆一時之間也頗有些感觸,雖然荷蘭這個人以前對她們并不是多麼好,尤其是蘭琴,一直不怎麼喜歡這個二姐姐,可是如今她孤身死在後宮,臨終之前又是何等的孤寂呀。荷蘭病了,蘭琴也知道,但是想不到就這樣突然陰陽兩隔了。
“三姐姐,二姐姐怎麼死得這般突然?唉,想我們幼時,她雖然跋扈嚣張了點,但是心地也不是壞透了那種。沒想到她這才入宮三年,就死在這裡面了。”馨怡一身側福晉的打扮,與當初那個怯弱地站在荷蘭身邊的五妹,如今确是堂堂七貝勒側福晉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當初這條路是荷蘭自己選的。如今她這樣的結果,雖然你我唏噓,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蘭琴緩緩道。
“啊,你是說荷蘭的死并不奇怪,也不突然,而是遲早的事情?”馨怡側目看着蘭琴道。
“基本是的。荷蘭自持貌美,一入宮曾經得到皇上的寵愛,可是也樹敵不少,引起别人的嫉恨。她雖然好強,但是性子直鈍,并不善于籌謀,恐怕早就因為持寵生嬌得罪了這後宮裡頭真正的主人了吧。”蘭琴歎息道。
“真正的主人?然道不是皇上嗎?”馨怡道。
“自然這後宮是皇上的後宮,可是這裡生活的女人可都簡單。有出生世家大族的慧妃、榮妃,還有宜妃,她們背後的勢力可是不容輕視。荷蘭有什麼,我們的阿瑪不過是鈕钴祿家族的一個旁支,而且是一個不怎麼重要的旁支。唯一沒有家族背景的就是我的婆婆德妃,但是她為人端莊大氣,又極其聰慧,早就看透了荷蘭容易得罪人的性格,就從未與她走近過。所以荷蘭在這宮裡頭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皇帝的寵愛。一旦沒有了這個,她就會寸步難行,到最後孤寂地死在這後宮裡。為何她年紀輕輕就一直抱病在床,活生生地失去了皇帝的寵愛,真的隻是她身子不好麼,為何宮裡頭那麼多太醫,都醫不好她?”蘭琴慷慨陳詞道。越說,她自己便越覺得這座龐大的紫禁城到處都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馨怡隻聽得心驚膽戰起來,歎息道:“人人都羨慕能入宮被留選,以後能服侍皇上,成為一宮之主,甚至成為萬人敬仰的娘娘。可是誰也知道,這後宮裡到底死了多少位像二姐這樣的宮人,才成就了如今的四妃呢。”
蘭琴見馨怡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得贊歎道:“五妹如今的心智也已經令姐姐放心了,能看透其中的道理,你在七貝勒府裡的日子也不會難過了。即便将來七爺又迎娶了嫡福晉,你的日子也不會差。”
馨怡道:“多虧三姐當初為我籌謀,如今才有馨怡的好日子。七貝勒對馨怡很好,也說過不再續弦的話,但是我也隻是聽聽。最要緊的還是生下七貝勒的子嗣。如今妹妹我也有兩個月的生孕了。”
蘭琴一聽,驚喜道:“五妹瞞得好緊,怎麼不早說。”
馨怡莞爾一笑道:“人都說頭三個月孩子最驚,最好不要事先告訴旁人,等三個月後,胎像穩固了,再說也不遲。”
蘭琴看了看馨怡,知道她為人謹敏,果真還是有福氣的,如今也好好地懷上了七貝勒的子嗣了,以後的日子就穩當了。
姐妹倆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鐘粹宮裡,隻見荷蘭原來所住的偏殿的門口已經紮上了白幔子,幾個小宮女都穿着白衣守在門口跪着。門口放着一個銅盆盂,裡面燒着錢紙。
蘭琴和馨怡一路走過去,走到偏殿口,一眼望進去,隻見裡面俱都挂上了白幔子以及各種紙紮的白花。一個碩大的紅木棺木放在了殿裡正當口。
裡面也跪着一排宮女太監,裡面自然有平日就是伺候荷蘭的幾個宮女太監,俱都一臉哭相地跪在那裡。
蘭琴與馨怡擡腳跨過門口的火盆,邁入了荷蘭生前所住的偏殿。
姐妹倆攜手走到荷蘭的棺木旁邊,一眼看到了那個曾經********的女子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了棺木裡。她已經被換上了嫔位的衣服,頭發也被梳成了架子頭的樣式,上面别滿了荷蘭生前最喜愛的首飾,俱都是皇帝的賞賜。
“惠芬,我二姐到底是如何死的?”荷蘭對着跪在第一個位置上的宮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