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釋行文一副愕然的表情,殷老夫人倒是語氣平和地說道:
“我這前輩九兒,她既為獄族,自然了解獄族世代所受的神譴之苦,看到這可以解除神咒的七寶佛珠,自然也會動心。”
釋行文問道:
“既然如此,那她為何還要拒絕?”
屋内屋外此時皆是一片安靜,仿佛都在等着殷母口中的答案。片刻,隻看那殷母将目光垂于那佛珠之上片刻,擡起頭已是滿臉動容。
“隻因我那九兒前輩與你六祖惠能大師相處日久,漸已生情,然此情不足為外人道破,隻深藏于心底而已。加之當時你六祖惠能為求此珠,已耗費掉了太多的元氣與功法修為,人已在燈枯油盡之際。佛珠若在,尚能維持其性命一段時日。一旦佛珠不在了,他可能就此即會圓寂離開人世。”
劉馳馳這才了然,那慧能六祖為求此珠,必然已耗盡了畢生的心皿。釋行文此時也動容道:
“想必是我那六祖已将其畢生功力皆加持于這佛珠之上了。”
“正是。”殷母點頭道:
“當時我那前輩九兒看此情形,堅決不受此珠,并痛泣發誓道:此珠我族将世代不受,如有違者,即為我族之敵,即刻逐出我族。”
殷母說此話時,一副铿锵而決然的表情,想必此話已銘記于心多年。
屋外的簡彤輕聲感歎道:
“如此看來,她那叫做九兒的先輩也是一情深意重的女子。世間的獄族,居然有面對七寶佛珠而不動心的,除非她不是人。”
“沒錯,她本就是神,山神。”
劉馳馳也在感慨之餘回答道。
殷母接着說:
“至此,七寶佛珠雖成,但我族并未收下。此珠也由惠能大師一直随身相攜,直至其七十六歲時圓寂。”
釋行文點頭問道:
“那貴族那位九兒先輩呢?”
“惠能大師圓寂後,我那九兒前輩本可以繼續活下去,直至終老。但不幸的是,她也于惠能大師圓寂當年離開人世。”
“這是為什麼?”釋行文問道。
“想來是悲傷所緻,不願一人孤獨終老吧。”
釋行文聞聽此言,低頭一陣唏噓不已。擡起頭時已然雙眼沾染上了淚光。
殷母此時方才長籲了一口氣,說道:
“這一切也就是我族與貴宗的淵源,也即是我族與這佛珠的淵源。”
随後無言。
兩人于屋内的空氣裡長久地伫立着,既無人說話,也無人離開,空氣中充斥着一種莫名的花草香味,淡雅而又自在幽香。
釋行文也聞到了,他扇動鼻翼猛嗅了幾下。
殷老夫人随即說道:
“你現在聞到的香味,來自一種叫作往生花的草本。據說,六祖惠能大師和我那前輩九兒初初見面之時,山坡上即是開滿了這種花兒。惠能大師圓寂後,我那九兒前輩便把此花命名為往生花。取'往日可期,生不逢時'之意。”
屋内的殷老夫人剛講完,劉馳馳便發覺身前的簡彤兀自撲在他懷裡,嗚咽着哭作了一團。
劉馳馳歎息一聲,伸手捋了捋她的發際,沒再說話。
......
南院的花廊,花影碎了一地,蠅蟲流連其中,自在嗡鳴不已。
劉馳馳自顧走在前面,隻留簡彤一個人如有心事一般地走在後頭。
走出去好幾步,聽簡彤在後面埋怨道:
“你也不等等我。”
他站住,微微轉過身來笑道:
“叫你别跟着來,來了可好,哭花了一張臉回去,别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我怎能不理你遠點。”
簡彤翻眼看他,想想又覺得有道理,便展顔一笑奔到他面前。
“馳哥哥,跟你商量件事呗。”
劉馳馳看到她變臉似的一掃愁容,便饒有興緻地問道:
“這麼榮幸能讓你跟我商量事,你說說看吧。”
簡彤看着他:
“那叫釋行文的和尚是你救的嗎?”
劉馳馳答道:“算是的吧。”
“那你就是這和尚的救命恩人喽?”
“算是吧。”劉馳馳看着這丫頭古靈精怪的樣子,不知道她又有了什麼奇怪的想法。
“那就好。”簡彤托腮想了一想道:
“你就親自出面去勸勸那和尚,讓他大方一點把那串佛珠送給殷老夫人她們獄族算了。”
劉馳馳故作不解地問道:
“我為何要這麼做?”
簡彤轉動着她那對靈活的大眼,思忖着說道:
“一來,就當幫人家獄族一個忙,救他們全族擺脫那個又惡毒又不近人情的什麼遠古神咒,人家全族都會感謝你。另者,那串佛珠本就又笨又醜,那和尚戴着也的确不好看,反正沒用,不如做個人情,送人算了。”
劉馳馳哭笑不得,隻好說:
“簡彤妹子,我叫你姑奶奶了,人家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好嗎?”
簡彤美目一瞪道:
“這怎能叫瞎操心?剛才難道你沒聽到她們獄族有多可憐嗎,你怎會沒一點恻隐之心呢?再說了,這佛珠本就是惠能法師贈與他們獄族之物,我們隻不過替他們要回來而已。”
他一聽頓時頭大,但又不能沖這玻璃心的丫頭發火,隻好耐着性子解釋道:
“姑奶奶,你不要善心泛濫好不好。這事要說也是人家族人自己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給我找麻煩?再說了,這獄族之中早有族規:此珠我族将世代不受,如有違者,即為我族之敵,即刻逐出我族。這些你都沒聽到嗎?”
簡彤頓時冷臉不悅道:
“我再問你一次,這忙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不幫!”
“好吧,就知道你這人鐵石心腸!”
簡彤這丫頭一撅嘴不再理他,扭頭自顧朝前走。
劉馳馳拿她無話可說,隻有搖搖頭跟着。
......
臨近中午,劉馳馳把簡彤送回房中休息,自己沒回房間,而是徑直去了内院找殷十六。
十六剛補了一覺,氣色正好,見到他頓時笑逐顔開。
“我就知道你要來找我,走,我們一同上默餘那房,商量一下明天的事。”
在他此時的心裡,隻有甜兒的事才算正事。
劉馳馳本來是想跟他商量盡快把這和尚送走,因為他有預感這和尚的事情未了,後面可能會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