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夫人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驚動劉馳馳那根繃着的神經。
此刻,正是天光大亮的時候,在後院值守了一晚的家丁早已困倦不堪,如果這時有人從後院的井裡出來......
劉馳馳想都沒想,連告辭也不及說,立即推門蹿了出去。
後花園沐浴在稀稀落落的晨光裡,草木都泛着剛蘇醒的綠,那口井就寂靜無聲地躺在那裡,連水面上的浮萍都紋絲未動。
劉馳馳單腿跪在井邊,伸手觸了觸幹燥的井沿,不覺得“咦”了一聲。
這情形不像是有人從水裡上來過。
他正思忖着,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草聲,劉馳馳一回頭,就看見殷老夫人正站在身後不遠處看着他......
直到遣散了所有的家丁護院,老夫人才走到他身邊。
“原來連這口井的秘密你都知道。”
這時他才知道剛才是那老夫人在試探自己。劉馳馳不置可否,他隻是懷疑與獄族有關而已,至于井通到哪裡,又是什麼人利用井口出入,他其實一概不知。
殷老夫人看他不說話,便接着道:
“從那一日你們幾個來過後花園,随後又調集護院過來日夜守護,我就懷疑你們已經知道了這口井的秘密,今日一試,果真如此。”
劉馳馳搓搓手上幹土站起身道:
“這口井通往哪裡?”
“清涼禅寺後殿一側的冷水古井。”
“通得這麼遠?!”劉馳馳吓了一跳。
“嗯。”老夫人點點頭:“清涼禅寺本就離山巅處不遠。”
“那這井的秘密與老夫人您有關嗎?”
老夫人點點頭道:
“起初有些關聯,那些年,在府宅和清涼山巅之間我可利用它來去自如。後來自從不關注族中事務了,我去得也少了,用得少了,這後花園自然也就荒蕪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夫人這般年紀還有那麼好的水性!”他贊歎道。
“這與水性好壞并無關系。”殷老夫人微微笑道:“皆因我獄族之人天生即擅長遁水之術,即便是長時伏于水裡也無多大關系。”
劉馳馳聽得直咂舌,我的天,這獄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種族啊,既有人的形體和思維,又擅長攀爬和水遁,極個别的還有所謂的“神力”,這分明就是一個比人類還要高級的種族好不好。
基于對獄族新的了解,他趕緊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老夫人,不瞞您說,我懷疑已有其他獄族之人知曉這口井的秘密,比如賒刀人。”
老夫人蹙眉思忖道:
“你是說前幾日潛入我府中的賒刀人嗎?”
“正是。”
老夫人不再說話,在一旁涼亭的石凳上坐下,眉頭緊鎖,似在想着什麼。
半晌,老夫人擡頭說道:
“劉少俠,老身懇請你件事,你能答應我嗎?”
劉馳馳趕緊在她一旁坐下。
“老夫人請說,隻要馳馳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老夫人一臉正色地說道:
“我是擔心獄族有變啊!此番你的青銅扳指和那釋行文的七寶佛珠重現于人世,恐怕已在我族人之中引起不小的波瀾,觊觎者定是不占少數。本來今晚間的族人集會,我已與甜兒商榷好,憑借其山神之尊祭出山神令以号令天下族衆,恪守族規,不得違逆祖訓,絕不許對這兩件聖物心存非分之想,圖謀不軌之,違者以叛族者論處。”
說至此,她歎息一聲道:
“現在看來,貪念觊觎此物之人絕不在少數,恐怕弄不好,五大長老之中也有人參與進來,所以我料想明日之會定然是兇險異常,憑借甜兒一人之力恐怕是難以應付那幫觊觎者的,弄不好會反受其制。”
“夫人要我怎樣做?”劉馳馳果斷問道,在他心中顯然早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
老夫人轉過面容,目光懇切道:
“我要你無論如何要将甜兒帶回來,為獄族留有山神這一不滅的火種。這并非是我私心,而是一旦甜兒有任何閃失,獄族勢必内亂,分崩離析的結果不光會為數萬獄族招來殺身之禍,更将會延禍至人類,後果不堪設想啊。”
老人說這話時目光已變得無比凝重,眉宇間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似的憂郁,畢竟千年的獄族繁衍生息延續至今實屬不易。
劉馳馳神情嚴肅地回答道:
“其實不用夫人吩咐,我和默餘業已答應十六,今晚定會去參加貴族的集會,并伺機将甜兒帶回來。”
老夫人一皺眉道:
“十六也知道今晚的集會?那他......”
不等殷老夫人把意思講出來,劉馳馳就答道:
“老夫人放心,十六他并不知道夫人乃山神一事,也不知我從異界穿越而來一事,但甜兒的身份他已知曉,所以他再三叮囑今晚務必前去救回甜兒,隻是......”
“怎麼,有何問題?”
“隻是,我到現在仍未想好有何潛入進去的法子,如從山下上山勢必要被他們察覺。”
聽他這麼說,老夫人低頭沉思一會道:
“就從這口井裡過去。”
劉馳馳驚訝道:
“我非你們族類,不會遁水之法,這長長的井底水道怎過得去?”
老夫人說道:
“這個簡單,我教你我族閉氣遁水之法。”
“那太好不過,我去将默餘叫來。”劉馳馳喜道。
“慢着。”殷老夫人伸手止住他:“我先教會于你,你再去教默餘,切不可說是我教你的。”
劉馳馳點頭道:“好。”
老夫人道:
“你對我獄族如此了解,想必一定知曉往生草吧。”
他不敢隐瞞,點頭道:
“知道,我曾在貴府中見到過一些。”
老夫人點頭道:
“好,那你幫我去摘幾片葉子來。”
劉馳馳趕緊跑到自己寝室外面的花圃裡,找了幾株往生花并摘來葉子遞給她。
老夫人接過,遂在石凳上改成盤腿坐姿,說道:
“你跟着我做一遍。”
劉馳馳随即在她對面盤腿席地而坐。
老夫人閉目說道:
“将你雙手交叉放于兇口膻中位置,長吸一氣運作于丹田之中,屏息不放後合雙手拇指即戳鸠尾穴,令氣息止住暫不外洩。”
劉馳馳按她教法一一做了,然後便聽她說:
“屏氣之時取一葉片輕輕含于口中,這樣你兇口氣息就不緻于散掉,此時你就可以随意潛入水中了。”
劉馳馳了然,他好奇地問道:
“難道将此葉片含于口中,就可以一直這樣屏息于水中嗎?”
殷夫人笑着說道:
“你試試就知曉了。”
聽她這麼說,他便依法屏住呼吸,手戳鸠尾穴後将一片往生花葉放入口中。
葉片一放入口中,立即生出滿口的香味來,并伴之生出一股清新之氣順咽喉直下丹田,将丹田中原本之氣像道門栓一般穩穩鎖住,并沒有壓力和不适之感。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殷老夫人說道:
“你再将葉片拿出來看看。”
他張口取出葉片,卻驚訝地發現那葉片竟然變得隻有初時的一半大小。
他驚奇道:“原來這葉片竟會自行溶化!”
殷老夫人點頭道:
“切記!葉片溶完之際,就是你要呼吸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