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甜兒說到“有獄族處,必有往生花”時,他問道:
“此話怎講?”
這女人看他不懂,竟然挑了下眉說:
“不知曉就算了,我怎會告知你太多我們獄族的秘密。”
他心中大緻已經知道,這獄族和往生花之間必定有着不可離分的密切關系,便不再糾結于這,隻把最緊要的事問了出來:
“那我問你,你們把小仙他們擄到何處去了?”
“我就知道你要懷疑我,但此事确不是我獄族人幹的。”甜兒回答時絲毫沒帶猶豫,眼光也是直直地注視着他。
他一蹙眉頭:
“真的?”
甜兒回答:
“我騙你沒有任何意義,這事到現在我還在疑惑。再者說,我們族人的目标是你,為何要對不相幹的這三人下手?”
這話說得好像也有道理,不過,如果不是他們的話,又會是誰呢。誰會這麼大膽潛入到殷十六的骊園把人給擄走呢。
他不想輕易相信甜兒,就算她一臉的毋庸置疑。
劉馳馳追問道:
“你難道沒有騙過人嗎,殷十六呢,他可是一直對你執信不移。”
這話仿佛說道了她的痛處,她一下就沉默着不說話了,那眉頭如有許多痛楚糾結着似的。
“你原名就叫甜兒嗎?”
她點點頭。
“我本就沒打算欺瞞十六,我原本的名字就叫宋甜兒。”
劉馳馳心思,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女孩對殷十六倒是算得上真摯。他轉念問道:
“那你們打我迦南戒的主意作甚麼?”
他邊說着,邊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右手手掌。
想不到甜兒這丫頭的動作比他還快,一伸手,竟然閃電般捉住了他的右手,然後拿到面前看一下就放下了。
他慌忙撤手去擋,想不到這女人竟然撇了一撇嘴說道:
“看看而已,又不要你的。”
他看這甜兒似乎并無惡意,便也笑道:
“你看也無妨,隻是你也瞧見了,這枚扳指已溶于我掌心,你們縱是想拿也拿不去了。”
甜兒看他一眼說道:
“所以他們才要殺了你,隻有殺了你,這扳指才會重新浮現出來。”
他暗自吸了口冷氣。
“你們為得到一枚扳指,竟然不惜去殺人?這枚扳指于你們到底有多重要?”
甜兒這時若有心事一般,緩緩步到窗前,朝夜色裡呆呆望着。
片刻口中應道:
“是,這迦南戒于我們獄族而言至關重要,它關系到我們這一族能否永生。”
“永生?”他一驚,随即笑道:
“癡人說夢,人豈能永生?”
甜兒冷冷道:
“你别忘了,我們獄族是人神!即使沒有迦南戒,我們可活的壽命依然比你們人類長得多!”
劉馳馳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忽略了他們是人神這一身份。
他不服道:
“人神又能怎樣,就能草菅人命嗎?”
甜兒冷笑一聲怼道:
“你們人類草菅的人命難道少了?”
劉馳馳竟被她堵得一時語塞住了。
過了會,就聽她歎息了一聲說道:
“雖然我們獄族再平常也有近三個甲子的壽命可活,但我們隻能困居于群山深處,與山魈鬼獸為伍,離開山林則在兩個時辰之内必死。”
他将信将疑道:
“我看你們在洛陽、在金陵城裡不是活得好得很嗎?”
甜兒苦笑一下說道:
“那是因為有往生花,往生花是獄族的寄命之花。一旦離開了山林,有往生花之處獄族才能存活下去。否則,我們的生命也就隻有兩個時辰。”
“這難道就是'有獄族處,必有往生花'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嗎?”劉馳馳問道。
甜兒無奈地點了點頭。
之前自徐歉口中,他已經大概得知了一些獄族的情況,那還尚能理解。但此刻聽到甜兒如此詳細地介紹獄族,他還是不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幫獄族的生命跟地域有着如此之大的聯系。如此想來,還确實有些可悲。
“真有這麼邪門?”他思忖着自言自語道。
“有什麼辦法,誰教我們是自遠古即遭到神譴的族群,世世代代脫不了幹系的。”甜兒怏怏說道。
聽着甜兒這女人說了半天,他的酒早已就醒了,此時心中隐隐泛起一絲對獄族的憐憫來,他問道:
“難道就沒有解除或擺脫的辦法?”
“有是有一些。”甜兒遲疑着說。
“什麼法子?”他發覺自己突然對這獄族來了興趣,他急切地問道。
“方法之一,就是和普通人通婚,所生的子女自然就解除了神譴,和普通人無異。”
他靈光一閃,假設道:
“比如你能和殷十六生有子女,那他們必定與普通人無異,對吧?”
甜兒聽他這麼假設,臉上立刻羞臊得一片紅暈,嗔怪道:
“這十六爺怎麼什麼事都跟他兄弟說。”
他連忙笑着解釋:
“他不說我們就猜不到麼?”轉而又問道:“那方法二呢?”
甜兒這才臉露難色道:
“方法之二就在你的迦南之戒上......”她吱吱唔唔着不肯往下說了。
“你隻管說說看,我不生氣就是了。”
聽他這麼說,甜兒才正色接着說道:
“方法之二就是殺了你,得到迦南之戒。”
“然後呢?”他顯然很感興趣殺了自己之後他們會做什麼。
“得到迦南之戒後,我們族人就可在我這個山神的帶領下,從你于龍門山伊阙所打開的冥空穿越到蘇楚瀾生活的異世界,從而獲得永生。”
甜兒一口氣全告訴了他。
“永生?什麼樣的永生?”劉馳馳追問道。
“就是我和我的族人可以一直在異世界活下去,永遠不再受那神譴的束縛,可以活在任何地方。”
她特意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我呢?”
“死了。”
“那蘇楚瀾呢?”
“在那個異世界,再也沒有蘇楚瀾!”甜兒肯定地說。
劉馳馳的心裡飄過一陣冷風,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似落葉一般空落落地飄飄墜地。
他呆呆地愣了半天,終于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這些?”
一陣風把窗外微微的雨絲帶了進來,甜兒長久地凝神在窗前,沒有說話......
當桌上最後一點蠟燭燒完,屋子裡霎時間重新回到黑暗裡。
他看到甜兒這女人默默走到門前,開了門無聲地往外走去。
他追了兩步說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女人腳步稍是遲疑了一下,頭也不回地喃喃答道:
“沒有了他,我在任何地方都僅僅隻是孤獨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