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中不準飲酒,這是鐵律,将軍府又讓彥仁天皇住了,不過城中有的是大富之家,男人被俘去島根,女人被運到大明,那些豪宅一直空着。宋誠下令,手下軍士很快找到一座豪富奢的宅子,打掃一番之後,作為宋誠宴客之所。
宋誠當然不會宴請彥仁天皇。
酒宴很快開始,複爵有望,顧興祖興奮之極,話不免有點多,仰脖喝下一大杯酒,感歎道:“當初在土木堡,以為敵人勢大,我們又兵不顧将,将不顧兵,不逃沒有生路,老夫這才狠心逃了。沒想到阿誠會聚攏軍士,救出皇上,立下赫赫戰功。若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老夫何必逃呢?”
真真以為必死無疑,出于對死亡的恐懼,他才千辛萬苦逃回京城,一路上不敢暴露行蹤,那個凄慘,那個狼狽,都不是人過的日子。回京後還被奪爵關進大牢,成為罪囚。要不是長孫有本事,鎮遠侯府就從世間抹除了。
顧興祖感概哪,想到奪爵後,如果不是顧淳封伯爵,皇帝恩典,全家幾百口人都得搬出鎮遠侯府,那時隻能遣散婢仆,到别院蝸居了。
而這次自己能輕松得了大功,一切還是因為宋誠。這小子是福星哪,帶三百軍士,輕輕松松就滅了倭國。
以後,他死心塌地跟着宋誠混好了,隻要跟着宋誠,不僅沒有性命危險,立功還輕松。他又喝下一杯酒,伸手抹了抹盡是酒漬的胡子,聲若洪鐘道:“阿誠,以後老夫就跟着你了。”
井源也很高興,臨行前知道此行必有大功,可跟着走了半年,不用沖鋒陷陣,沒有戰危,隻需跟在宋誠後面調派人手,押送被俘的倭人上船,送回大明即可。
雖然将軍難免陣上亡,但能沒有一點損傷,不費吹灰之力,得此大功,特别是接受彥仁天皇投降,功勞極大,此功定能讓他封侯。
這一切,全是因為宋誠,征倭是宋誠和皇帝定下的計策,一直是宋誠在籌備,為此甚至逼得戶部尚書李秉天出京籌糧,不惜找借口勒索十三位伯爵出糧,以及修建寶船。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宋誠在忙活。最後卻是他摘了桃子。
井源有些心虛,也有些不安。顧興祖這麼說,他不僅沒有一絲反感,反而覺得顧興祖說得對,道:“此次立下大功,老夫也要感謝阿誠才是。”
他和宋誠是親戚,顧興祖和宋誠是世交,此次接風宴,兩人都沒有稱呼官職,而是以長輩自居,處處透着親切。
明明是慶功宴,這兩個老奸巨猾之人非要弄成家宴,還不是為了套近乎,擔心以後有這樣的機會不帶上他們。宋誠笑眯眯夾一筷子魚肉吃了,道:“兩位都是我的長輩,你我三家休戚與共,以後定要共同進退才是。”
這就是答應了。顧興祖和井源大喜,齊齊舉杯,道:“不錯,你我三家,一定要休戚與共,共同進退。來,幹了。”
三人碰杯,同時哈哈大笑。
笑聲中,顧興祖道:“阿誠,你當初訓練新軍,不是為了征倭吧?”
一年來,他一直幫宋誠訓練新軍,可說和宋誠相處時間不短,對宋誠的了解不少。本以為宋誠要攻打瓦剌,沒想到突然說要征倭,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着實讓他吃驚。大明和倭國一向友好,怎麼突然就要打了呢?更邪乎的是,皇帝竟然支持,也不知宋誠是怎麼說服他的。
這事井源卻是不知,頓時一眨不眨盯着宋誠看。
宋誠幹咳一聲,道:“訓練新軍的目的,是我覺得弓箭不如火铳犀利。你們一定會反駁,說弓箭練得好,百發百中,比火铳強多了。可是你們也知道,要有先決條件,這先決條件,便是練得好。練好弓箭,不是易事,百中無一。”
井源和顧興祖雖不是神射手,卻也是很好的弓箭手,說百發百中誇張了些,但在特定條件下百發百中,還是可以做到的。
兩人聽宋誠這麼說,都饒有興趣地看他。井源更道:“你的弓箭騎射也不錯。”
嫡出的勳貴子弟就沒有騎射不好的,宋誠身為嫡長子,能差到哪裡去?
宋誠傲然道:“不錯,我的弓箭騎射還拿得出手。可我是誰,我的祖父是西甯侯,祖母是鹹甯公主,京城中有誰能比?”
像他這麼高貴的出身,确實屈指可數。顧興祖佩服得不行,正要附和兩句,就聽井源帶笑的聲音悠悠響起:“确實了不起。老夫的祖父母是普通百姓,勝在有一個好妻房。”
“……”顧興祖臉皮抽動,想笑又不敢笑,必須不能笑哪,要笑了宋誠臉上不好看。
緊接着,就聽宋誠同樣悠悠道:“小子還沒有娶妻,蒙皇上賜蘇氏為平妻,卻缺一位正妻。家父時常道,要向皇上求娶重慶公主,為小子所攔。驸馬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不如就依家父,請求尚公主好了。”
這下輪到井源臉皮抽搐了,你和皇帝好得穿一條褲子似的,真要看上重慶那小娃兒,皇帝會不答應麼?雖然明知宋誠這小子不讓自己專美于前,行恫吓之能事,可他還是無話可說,他尚公主是運氣,為世人所羨慕,宋誠尚公主是理所當然,不尚公主才是意外。
宋誠用言語壓住了井源,微微一笑,道:“就是重慶公主太小了些,起碼得等十年,唉,我怕等不及啊。”
顧興祖湊趣,道:“這有何難,你不是要娶蘇氏嗎?再納幾房美妾,待重慶年長再行迎娶就是。”
井源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老貨為拍宋誠馬屁,簡直是不擇手段了。不過要沒有宋誠,顧興祖還在大牢裡蹲着呢,哪能立此大功?井源想想也就釋然了。
宋誠道:“顧爺爺不是說了嗎?訓練新軍是為攻打瓦剌做準備,如今伯顔貼木兒和皇上投契,這和瓦剌反目之事,怕是難了。”
嘴裡說難,俊目卻向顧興祖使了個眼色,看得井源心中暗罵,現在的年輕人太可怕了,這是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剛滅了倭國,就準備打瓦剌了。
不過說起來,也隻有像宋誠這樣深得皇帝信任的重臣,才能如此随心所欲了。
沒辦法,他們少年君臣投契,都野心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