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帶領四千多人氣勢洶洶進入新軍射程時,一隊朝天放了一槍,信子吓了一跳,有過一次噩夢般經曆的田下三雄差點吓尿了,咕哝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古原出聲喝道:“來者何人。”
山本樹在信子冷凜的眼神中不敢再躲,跪在地上膝行兩步,高舉雙手喊:“信子小姐來了。信子小姐來了。”
連我家小姐的稱呼也不敢說,生怕明軍不知道信子的身份,一下子把他打死。
“過來吧。”
信子早看到空地上大馬金刀坐着的兩人,前頭那個俊朗的少年更是讓她又怒又懼,她一雙眼睛死死落在少年身上,猶豫着要不要過去。
宋誠低聲說了句什麼。
古原喝道:“大人說,十息之内不過來,亂槍射殺。一。”
這是把他們當俘虜嗎?田下三雄又驚又怒,可看到明軍手裡那古怪的兵器又平舉起來,他幾乎快暈過去,趕緊勸道:“小姐,不如過去。”
說這麼一句話的功夫,那邊已經數到十,然後,槍響,站在最外側的倭軍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倒了下去,倒下後又偏偏沒死,這人大概吓傻了,愣了一下才大聲呼痛,在地上打滾。從他大腿湧出來的皿水流了一地。
信子大怒,推開槍響時擋在自己身前的手下,昂首挺兇朝宋誠走過去。
“小姐――”田下三雄喚了兩聲,一咬牙,喝令倭軍沖上去:“保護小姐,快。”必要的時候用自己的身體替小姐擋槍吧,兄弟們。
倭軍在他的怒目瞪視下不敢不上,可跟着信子走沒幾步,槍聲又響,又一人倒下,這人剛好就在田下三雄身旁,田下三雄吓得兩條腿都軟了,抖個不停,不知道是明軍槍法有誤,要打自己打錯别人,還是明軍本就要打别人。
先前那個聲音喝道:“除了那個女人,别人不準過來。”
這話聽着很怪,宋誠不知想到什麼,瞟了古原一眼,古原卻沒有說錯話的覺悟,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進入射程内的倭軍,如果這些人不停下腳步,他還會繼續射擊。
信子大怒,回身喝道:“沖。”
對方隻有三百人,卻打出三千人的氣勢,可就算三千人又如何,自己手下有四千多人,就算一對一,也是自己占上風。
她沒有親眼見新軍屠殺倭人的皿腥手段,覺得隻要自己的人沖過去,拼着一些傷亡,也能把明軍拿下,對方隻有三百人,而且不敢殺人。先前放了兩槍,中槍的人都沒死。
田下三雄是知道這三百明軍有多恐怖的,可他不敢違逆信子的命令,他本就是信子的家臣,深知不奉令的後果。可是他很害怕,這麼沖過去,真的隻有死路一條啊。
信子冷凜的大眼睛瞟了他一眼,漂亮的臉蛋如罩一層寒霜。他不敢再拖,隻好喊:“大家夥兒沖啊,拿下明軍。”自己卻往後縮了縮,心想,或者死一半人能把這些明軍殺了吧?
倭軍接到命令,又見家主大怒,呼啦啦抽出倭刀,高舉手裡的倭刀,如瘋狗般沖了過去。
顧興祖起身,喝口令,槍響,沖在最前的倭軍成片慘呼着倒了下去。軍士們槍法各異,愛好不同,因而倭軍們有的被射中面部,倒下時死得不能再死,有的被射中軀幹,倒在地上哀号不止,再被後面收不住腳的同伴踏上那麼兩腳,慘呼聲不斷。
隻是一隊發射一輪,四千多倭軍就亂成一團,互相踩踏。
田下三雄機智地躲在手下後面,槍響時更是沒有形象地抱頭蹲在地上。他也是天才,第一次碰到迅雷铳,便無師自通,知道蹲在地上最安全。
信子沒事,可看着明軍站着沒動,隻是舉起手裡的家夥,砰砰砰一陣響,自己的部衆就慘呼倒下一片,餘下的都退縮了,她冷凜的大眼睛眯了眯,什麼時候明軍的兵器如此厲害?錦衣衛在倭國有密探,她也有密探在明朝,那些人都是下海為盜,上岸為民的明人。可密探們從沒有報告明軍手裡有這麼厲害的東西。
這些可惡的明人靠不住!她幾乎氣炸了肺,雪白纖細的手緊緊攥成拳,指節泛白。
一輪射擊阻住了倭軍沖鋒的腳步,倭軍沒有沖鋒,明軍便沒有發射。這一片除了倭軍的呻、吟聲,再沒有别的聲息,有機靈的倭軍學着田下三雄的樣子抱頭蹲在地上。
風從這一片吹過,皿腥味開始向别的地方擴散。其實從明軍登岸,鹹鹹的海風便變了味道,皿腥味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飄來飄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們呼吸到的已是淡淡的皿腥味,所以沒人願意出門,人人懼怕,人人躲在家中。這也是明軍沒有遇到人的原因。
宋誠的眼睛掃過黑壓壓一大片抱頭蹲在地上的倭軍,落在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女臉上,她憤怒得面孔發紅。
這個少女就是大内氏的家主了。情報顯示,信子的父親前年底去世,把大内氏交到獨生女兒手上,少女心狠手辣,殺了不服她的人,總算坐穩家主之位。
對峙的局面并沒有維持多久,宋誠看了古原一眼,古原會意,槍口向上,又放了一槍。砰的一怕吓得坐在地上的倭軍跌坐在地,田下三雄更是像鴕鳥似的把頭埋在褲檔裡。
信子怒不可竭,喝道:“做什麼?要殺就殺,難道我會怕了你不成?”
“如果本官不殺你,隻把你的手腳打爛,讓你像一坨爛肉一樣發臭呢?”宋誠微笑說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栗。
古原想,大人真是硬心腸,這麼一個漂亮女子也下得去手。
鄭宜的想法卻大大不同,他臉上沒有表情,不過,以他對宋誠的了解,他很想大笑出聲,宋誠這是赤果果的吓唬。可惜他隻能面無表情目視前方,臉上連最小的肌肉都不會動一下。
信子冷凜的眼睛似欲噴吐火焰,井上說的就是這個少年了吧?年歲不見得比自己大,可是為人怎麼這麼惡毒?她恨聲道:“不過死了千餘人,有什麼。”
是的,隻是死了千餘人,先前近千,這會兒幾百人受傷,遲早會死。
她手裡的人遠遠比少年多,少年隻有三百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