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笑着找出茶葉來碾碎,一邊給杜縣令泡茶,一邊道:“杜縣您這是罵我忘恩負義了,秦某可是一直都拿您當自家長輩的。”
杜縣令一拍桌子怒道:“那你就是這麼侍奉自家長輩的?”
秦浩笑着道:“杜縣,要說這事的麻煩,無非就是裴家人找您來鬧一鬧罷了,此處沒有外人,咱們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裴寂現如今是個什麼處境,您一定比我還要清楚,此次乃是裴寂率先朝我青幫下手,我不得已才反擊的,他既然敢朝着青幫伸手,自然要做好被剁了爪子的心理準備。”
杜縣令冷哼道:“好大的口氣,當朝司空,也是你小子敢惹的?”
“不是我惹他,而是他惹我,杜縣,您乃房相的親戚,這件事上,您沒立場站在他們裴家的那邊,裴寂如今自身難保,我不信他還敢堂而皇之的對您出手,就算是出手了,想來杜相也攔得下。”
“可本官既然是洛陽縣令,就不能渎職,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地盤出現這般無法無天的事,本官在洛陽這幾年的清譽不能毀于一旦!”
秦浩笑道:“這一點,杜縣您就更不用擔心了,您忘了晚輩是靠什麼起家的了麼?正所謂衆口铄金,在司法案件中,真相本身并不重要,民衆隻願意相信他們所相信的真相,而隻要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真相,那真相本身就并不重要了。”
杜縣一臉蛋疼地看着秦浩,怒道:“你小子就不能說句人話麼?”
秦浩伸出兩根手指,自信道:“兩天,兩天之内,全洛陽的百姓都會相信,裴家仗勢欺人,嚣張跋扈,家奴昨日宵禁之後堂而皇之出行,意圖調戲民女,并打傷武侯,而洛陽武侯秉公執法,不畏強權,将他們依法緝拿,至于那些大糞,則是有那看不過眼的義士所為,洛陽風氣如此之正,全是杜縣您教育有方,正所謂衆口铄金,當大家都這麼認為的時候,那這,就是真相。”
杜縣令目瞪口呆:“這。。。這不是颠倒是非黑白麼?你當老百姓會信?你當老百姓傻子?”
秦浩聳了下肩道:“信息不對等的時候,老百姓和傻子其實是差不多的,關鍵在于輿論的引導,更何況,你覺得是司空門下走狗仗勢欺人被正義的武侯教訓這個故事的真實度高,還是一群沒長腦子的武侯無緣無故去惹當朝司空?”
這種事,秦浩還真是專業的。
有一個詞秦浩沒有說:階級矛盾。
即使是二十一世紀,階級矛盾仍然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仇富乃是人的天性,比如某個大富豪如果倒黴被查,絕大多數百姓都會本能的罵一句活該,比如富二代和臭屌絲要是有了矛盾,甭管真相是啥樣的,稍一引導就是仗勢欺人。比如某個著名的扶不扶案,調查結果真的是那孫子撞了老人,可幾億網友沒人相信。
百姓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們所臆測的真相。
這是一千年後媒體界的第一原則,用在大唐也一樣,門閥與平民的階級矛盾要遠遠超過一千年後窮屌絲和富二代的。
對秦浩的本事,杜縣一點也不懷疑,其他方面或許還有點懸,可輿論這方面,如今的洛陽城幾乎已經是他想讓百姓傳什麼百姓就要傳什麼,有時候真慶幸這麼個妖孽生在了太平年月,如果這厮早生二十年,天知道這妖孽能幹出多大的事情出來。
杜縣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終于道:“明白了,本官近日感到身體不适,心力憔悴,一會就卧病在床閉門謝客,縣裡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縣丞處置吧。”
秦浩似模似樣地點頭道:“嗯,杜縣您一看就是染了重風寒,這病傳染,縣丞大人與您忙于公事日夜朝夕相處,想來也被傳染了,還是要注意才行啊。”
杜縣嘴角一抽,道:“嗯。。。。也好,那就由縣尉來代理衙中諸事吧。”
秦浩一拍大腿道:“哎呀,我聽說縣尉大人昨日被家中愛狗不小心給咬了,咬的可重可重了。。。。。”
杜縣怒道:“夠了!你總不是打算讓竄天鼠來管洛陽吧!你要是再敢出幺蛾子,老子現在病就好了。”
秦浩連忙道:“好好好,縣尉,就縣尉,您生病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安心養病,洛陽的事有晚輩幫您看着!”
杜縣怒而摔杯,“滾!!趕緊給我滾!你再不滾看我不傳染了你!”
…………
另一邊,裴府。
裴行止都哭了,想他堂堂河東裴氏大少爺,什麼時候被這麼欺負過?
牆外的惡臭久久不散,老百姓路過都得繞着走,今天吃早飯的時候全府的老老小小都特麼吐了。
什麼?你說為啥不找人清理清理,你以為他沒找麼?他是真找不着啊!
按說這種事雖然髒,但隻要錢給到了,總會有人願意幹,可誰知今日任憑裴府都開出兩百貫的高價了,卻依然沒半個人願意賺這筆巨款。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腳幫的鐵爺放了話,今天誰要是敢接裴家的活,誰就是他的仇人。
在洛陽,想吃上一口辛苦飯力氣飯,如果得罪腳幫,最好的結果也是全家餓死。
你說為啥不自己清理?
他們家哪還有人了啊!今天将家丁們從牢裡放出來的時候,一個能站住的都沒有了,要知道監獄裡如果存心集體欺負人的話,花樣可并不會比刑部的嚴刑逼供就少多少。
總不能讓香噴噴的丫鬟們去外面清理糞便吧!
“不好了少爺,少爺不好了!”
裴行止大罵道:“什麼不好了!少爺我現在好的很!又發生什麼事了!”
“工。。。工地上,咱們家雇傭的那些災民全都罷工了!全都去民用區幫兩位王爺蓋房子去了。”
裴行止感到心髒處一陣陣的絞痛,卻強忍着說道:“沒事,我早預料到了,那幫臭要飯的都聽秦浩那小子的,這也沒什麼,挺過這幾天就好了。”
“可是老爺,他們不但辭了工,臨走前還把咱們已經建設了一半的廠房給拆了!而且,那些拆下來的廢料,被碼頭附近的其他工人一擁而上,都給搶光了,咱們家已經花了八萬貫建的作坊,現在就剩下挖地基時的那個大坑了。”
我日!
裴行止隻覺得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了,咬牙切齒道:“秦浩!!你欺人太甚!!”
那人又道:“少爺您快去看看去啊,水幫那個什麼水蛇,非得說咱家的地基空着也是空着,要往裡灌水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