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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節仁主

大宋武夫 引弓 3591 2024-01-31 01:13

  趙谌和黃潛善的對話,被服侍的小内侍一字不漏的轉述給童穆,小内侍說:“這黃鳝魚真是奸臣,要害死這麼多百姓,太後知道了,定不會饒他。”

  “亂講。”童穆喝道,“黃左丞乃是宰執,豈容你亂叫綽号,你再這麼叫,咱家便拔了你的舌頭。”

  見吓唬住了小内侍,童穆道:“聖人那裡,咱家自有分寸,你聽到的東西,一個字也不許往外說。”

  小内侍退了出去,童穆長籲一口氣,他拍了拍腦袋,自言自語:“難呀,這才十四歲,便已經人命不當回事。”

  童穆心想:“我該請聖人出面來阻攔嗎?皇帝會不會怨恨我。以他不把百姓當人的性子,會怎麼對付我呢?我冒着性命之憂攔他一次,總不能以後次次都攔他。”

  轉念一想:“若是這次不阻止他,水淹百姓,這皇帝的名聲可就壞掉了,你童穆對得起媪相的托孤……不對,媪相沒有托孤,那就好辦了。隻是百姓……”

  想到這裡,童穆大聲道,“備轎。”

  李綱對童穆的拜訪非常意外,一來他不願意交接内臣,二來這時代上門拜訪多要先遞帖子。但他還是接見的童穆。

  一番客套話過後,童穆問道:“童穆今日為黃河事來也。”

  “白天不是說了,中書不拟旨,不決河嗎?”

  “咱們自己不決河,可是金賊呢?金賊也打到黃河邊了,金賊要是放水淹民。”

  “金賊不會這麼喪心病狂吧?”

  “連堂堂河北西路安撫使都能忍心掘河,金賊更無人性,豈會做不出來?”

  “大河兩岸,百姓怕不有百萬戶,要是金賊掘河?”

  “李相公,别出的百姓管不了,汴梁卻有辦法?”

  “你是說廣濟河故道?”

  “相公高見,廣濟河故道,靈河故道,都要挖寬挖深,再多挖些引水溝。”

  靈河是滑州境内的一條小河溝,在北宋前期的幾次黃河決口,黃河水向南湧入靈河,泥沙沉積,河道就淤積了。

  廣濟河是從汴梁流出的一條水道,是運河的一部分,也是以前多次黃河改道,黃河水湧入廣濟河,将河道都淤塞了。後來廣濟河向東南方向挖了一條新河道,故道就廢棄了

  童穆的建議,就是将滑州和汴梁靠北的兩條幹涸水道重新挖開,同時在周邊挖引水溝。黃河水來,在頂過第一波洪流之後,将河水倒入水道當中。

  李綱沉吟道:“這個工料所耗非小。”

  童穆道:“此事非開封府主持不可,隻要李相公與劉知府說一聲,小的去和劉知府商議。”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所耗的工人材料,不用李綱操心。

  李綱想了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童穆已經提醒自己了,若是金兵真的挖河淹開封,而自己沒有做出防備,那就會留下罵名。而現在隻需要跟劉鞈說一聲,那便把責任分出去一大半。

  李綱給劉鞈寫了一封信,請童穆給劉鞈帶去,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封信就是憑據。

  童穆拿着信離開李綱府上,天色已晚,童穆直奔劉鞈府上。

  他是給宰相送信來的,劉鞈帶着劉子羽面見童穆。

  在劉鞈面前,童穆的說辭就變了,說太後、宰相都非常憂心金人掘河放水,因此讓開封府早做準備。

  “那為何沒有均旨?”

  “此事皇上沒想到,聖人不想駁了皇帝的面子。”

  劉鞈笑道:“太後聖明,百姓鴻福。”他望向自己的兒子,“大郎,此事就由你去聯絡單钤轄,和他一起辦這事吧。”單钤轄,即聖水将軍單廷珪。

  童穆往宮中走的時候,星星已經出來了,而黃潛善還未将手書送出城。

  黎陽,張誠伯站在黎陽縣衙門口,手按佩劍:“吾乃提舉大河守禦使,尚書左丞,誰敢攔我,斬立決。”他身宰執,不怒自威,門口的守卒隻得進去通報。

  杜充從相州東行後,就駐紮在黎陽縣,現在他正按照趙谌的手書,布置掘河的命令,嶽飛拜倒在地,拒不受命。

  杜充正在責備嶽飛:“爾是相州人,現在黎陽掘河,已經淹不到相州,豎子為何還要推诿,當吾軍令不嚴嗎?”正在發怒間,衛兵通報張誠伯前來,杜充無奈,隻得有請。

  張誠伯進了大堂,杜充在主位上端坐不動,也不起身迎接。張誠伯站在大堂中央,手按佩劍,厲聲喝道:“到了京畿重地,還要掘河,安撫要水淹京師嗎?”

  “張右丞,以水攻敵,乃是聖命,右丞要抗旨嗎?”杜充說着,就把趙谌的手書取出來,展開讓張誠伯上前觀看。

  張誠伯走上幾步,看了一眼手書,不怒反笑:“既無中書用印,又無宰執副署,這是僞令。”

  “明明是皇上的手書,你敢說是僞令?”杜充突然變得心平氣和,“嶽飛,陛下的手書你還沒見過吧,現在見到手書,還不即刻領命,這正是你報效君恩的良機呀。”

  “飛不敢領命。”

  “不識擡舉。”杜充将手書交給另一員大将,“戚方,你去辦來。”

  戚方領命,要往外走,張誠伯喝道:“吾乃執政,孰要掘河,且試吾劍。”他以執政之尊,拔劍攔住戚方,戚方還真不敢往外走。

  這時,陳粹道:“金兵尚未逼近,不如相公遣人回京詢問清楚,若是陛下真有此令,或者金兵迫近,再掘河不遲。”

  杜充瞪了陳粹一眼,讪讪道:“就如此吧,本帥累了,都散了吧。”

  張誠伯一面派親随送信回汴梁,另一面與杜充商議,就算真的要掘河,也該先把兩岸的百姓遷走。

  杜充雖然已經和張誠伯撕破了臉,但他也害怕百姓死多了,被秋後算賬,于是讓戚方驅趕黃河北岸的百姓,讓陳粹嶽飛驅趕黃河南岸的百姓。

  此時已經是檢驗三年的三月,已經過了清明,馬上就是谷雨了,黃河兩岸的農夫,正在忙着播種,卻沒想到一幹軍漢兇神惡煞一般,闖進自己家裡來,勒令自己搬走。

  尤其是黃河北岸黎陽附近的百姓,戚方所部主動的幫助百姓搬家,在百姓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他們家搬空了。調息女眷,勒索财物,更是時有發生。幸好張誠伯派親随四下巡視,時時糾察,沒有鬧出人命來。

  黃河北岸的居民一小部分過了黃河,大部分則往東北跑,傳說到了河北東路,河間滄州左近,有官軍收容流民,亂世之中,總算有個去處。雖然必經之路德州被金賊控制,但西、北兩面,哪裡沒有金賊呢?

  南岸的鄭縣、滑縣的百姓則往汴梁跑,西京道與京西北路都被金賊占領,自是去不得的,到汴梁去,趙官家還不得管大家幾頓飯。

  嶽飛負責驅趕滑縣的居民,他也隻能約束自己的親信部屬,不得搶掠。流民一路拖兒帶女,哭天喊地,嶽飛心中不忍,便率領軍隊護送他們到汴梁。

  汴梁城下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多出了幾萬流民,還有十餘萬人,正在陸續前來。

  嶽飛不方便入城,便在汴梁城外紮下一些棚子,供流民歇息。

  這幾萬人,十幾萬人,幾十萬人衣衫褴褛的滞留在汴梁城下,按說,嶽飛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但他心中不忍,還未率部返回。

  宋朝也沒什麼救濟流民的基本章程,以往發生災害,發電赈濟,便讓大家幹挺着,等災荒過去了,活下來的人各回各家。如果流民中男子比較多的話,朝廷會招募為兵,以防他們造反。官府和大戶人家會搭些粥棚,但不過杯水車薪,聊勝于無。

  幸好天氣漸漸轉暖,流民尚無凍死之虞。

  已經快到三月下旬了,嶽飛在流民中漫無目的的巡視着,一眼望去,可能有二十萬人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有什麼用,随身帶的飯團,早已經分發給小孩子。昨日開封府專門給他們這些軍漢撥了一些黍米,是供他們返回黎陽駐地的軍糧,但嶽飛已經全部煮了粥,與流民們同食。

  嶽飛聽見兩個流民對話:

  “俺們在這裡挨餓,你說趙官家知不知道。”

  嶽飛心想,開封府是早知道了,還在城外設立了幾個粥棚,看來能讓大家撐到夏天。隻是這一次,并非因為天災,勉強能說是兵禍,相州、衛州到開封府,都沒法春耕,不知道到了秋天,糧食怎麼辦?

  這時,他聽見另一個人說:“趙官家早就知道,你曉得吧,這次放水淹金賊,是趙官家的妙計。”

  “真的呀,那金賊還沒淹死,倒把老百姓餓死了。”

  其中一人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嶽飛,忙阻止同伴繼續說下去。嶽飛知趣的走開了。

  這時,汴梁城門打開,一溜兒小車推了出來,車上都是粥桶。一些家丁将粥桶一順溜擺好,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站到小車上大叫:“百姓們,康王和城裡的勳貴宗室,給大家施粥了,一人一碗,排隊來領。”

  百姓們蜂擁而至,家丁們拿着水火棍,驅趕着百姓,讓他們排隊。

  這時,就見一個衣着華貴的年輕人,信步從城内走了出來,管家見到,趕緊過去拜見:“大王,您怎麼來了,外面都是些泥腿子,别髒了您的鞋面。”

  嶽飛望向那個王爺,感覺他相貌英俊,氣宇不凡。他不由得輕聲歎了一句:“真仁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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