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位丫鬟小聲争論着，時不時地看賈玮一眼，賈玮一聲不吭，饒有興緻地看熱鬧，看她們像寶黛倆人一樣，面帶微笑，禮貌而有分寸地你來我往，開辟第二戰場，呆在寶黛倆人那邊，他壓力很大，不得不避開，這邊就很好，類似的情形，倆個丫鬟，他倒是可以輕松地做個局外人。

　　争論持續了一陣子，誰也不願被比下去，最終自然是僵持在那裡，都将目光投向賈玮，并且不打算收回去的樣子，俨然是要讓他當仲裁之類的，畢竟提到胭脂是他，感興趣的也是他，她們是為了他争論的。

　　“呵……局外人做不成了。”

　　這裡頭情形微妙，他自然不會輕易說對哪個的胭脂感興趣，倒是産生了個亂七八糟的想法，“二位姐姐……你們說這麼多，我也聽不明白……若是，若是你們願意讓我品嘗一下……倒是可以鑒定幾分的……”

　　這樣說着，願意不願意的，他壓根不理會，一下就攬着紫鵑的腰肢親上去，反正已親過了，再親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兒了。他們三人在一塊大青石旁邊，夜幕朦胧，大家隔得老遠，看是看得到他們人影，具體做些什麼，無人看得清，因此倒沒有太多的顧忌。

　　唔……唔……

　　紫鵑下意識地微微掙紮着，說實話，她等着賈玮再次同她纏綿已很久了，但渴望是一回事，害羞是另一回事，這樣的大庭廣衆之下，縱有夜幕遮掩，她也并非甯定，何況自家姑娘還在那邊。

　　好在這次和那天晚上不同，賈玮隻是蜻蜓點水似地親了幾下，就放開她。她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随後一隻手捂住兇口，軟軟地靠在青石上。

　　“現在該你了，姐姐。”

　　賈玮來到莺兒面前。

　　莺兒雙手緊緊地抓住裙子下擺，還沒從看到賈玮親紫鵑一幕的緊張中擺脫出來，這時賈玮的身影陡然遮到面前，她才激靈了一下，慌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含混不清地道，“不行的，不行的，我喝過魚湯沒漱口！”

　　“喝魚湯沒漱口，那豈不是親起來更鮮美了？”

　　撲哧一聲……倆人都怔了怔，向旁邊望去，紫鵑蹲在地下，肩頭一陣顫動。

　　很好笑嗎？賈玮嘀咕着，掉過頭來。

　　莺兒卻是足足愣了好幾息時間，随後眼睛眨了眨，“……我喝完魚湯，也沒有重新搽胭脂。”

　　“那有什麼關系？”

　　“……”

　　莺兒原以為這樣一說，賈玮會嫌棄她不是新搽的胭脂，放棄親嘴，正為自己的小聰明暗自得意，誰知他竟來了句“有什麼關系”，看起來，像是無論如何都要親一下的樣子，登時讓她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既然你不敢，就說明心虛，說明紫鵑搽的胭脂比你的好。”

　　賈玮随口笑着說道，親紫鵑畢竟是親過的了，也沒所謂再親一回，至于莺兒，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親她，隻是逗她而已，此刻自然還這麼逗下去。

　　“我不是不敢……我是不敢……我沒有心虛……”

　　莺兒一聽急了，語無倫次地分辯，連捂着小嘴的手都放下了。

　　她的意思其實很明白，不是不敢讓賈玮鑒定哪個的胭脂好，而是不敢親嘴，但現在這兩件事實際是一件事，賈玮又故意說得含糊，她再怎麼說，也隻能越說越亂。

　　“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敢……不敢……寶二爺……”

　　又是撲哧一聲。

　　倆人再次往紫鵑那邊望去，随即視線收回來。

　　“算了，說來說去還是不敢，紫鵑的胭脂比你的好。”

　　“小婢……小婢也可以讓你品嘗、品嘗一下……”

　　她這句說得聲如蚊蚋，并且滿面通紅，看也不敢看賈玮。

　　最終給她勇氣的是紫鵑，既然紫鵑為了林姑娘可以讓賈玮……品嘗，她為什麼不能為自家姑娘也豁出去，她如此想着，便鼓足勇氣說出來。她當然不知紫鵑是跟賈玮親過的，隻是覺得紫鵑為了林姑娘，比她要大膽得多，不但跟賈玮親嘴，親完後聽他們說話，還笑個不停。

　　“你是說……”

　　她聲音太小，賈玮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面慌亂卻肯定地點點頭。

　　雙丫髻豎立着，就像乖巧的小兔子。

　　賈玮蠢蠢欲動，很難說是他占領了寶玉還是寶玉占領了他，在女孩兒這方面，或許真被前身潛意識影響了，各種小邪惡都有，随時冒出來，比如剛才突然想到同時親親紫鵑和莺兒。

　　“那我要品嘗了啊。”

　　自然不需要莺兒回答，他摟住她就親了起來，也如親紫鵑似的，嘴唇稍稍接觸了幾下，就放開。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務似的，他摸摸鼻子，退開些，莺兒整個人很茫然地站在那裡，仿佛在想心事，片刻後她舔舔嘴唇，臉上表情稍稍生動起來。

　　這感覺似乎挺好。

　　隻是挺羞人的，但紫鵑都沒怎麼怕羞，她有什麼好怕的……

　　提着裙裾走到賈玮面前，“寶二爺，紫鵑姐姐和我的胭脂，哪個的好啊？”

　　“一樣的，都很好。”

　　賈玮随口說着，順手攬過她腰肢，視線往寶黛那邊望去，倆女仍在說着話兒，遠遠地，探春幾個正在過去，裙子皆緊貼在身上，曲線玲珑，青春美麗，賈玮轉過身，又向風爐那邊望去，莺兒也讓他輕盈地帶了圈，一同望過去。河風一陣一陣，風爐透出的炭火在夜幕中閃動，丫鬟們就在附近嬉戲玩鬧着，各色裙子飛舞，更遠的地方，遠處的河面，星光流淌，山中不時有夜鳥驚起。

　　莺兒本來是要與他争論一下的，明明是寶蘭堂的胭脂好嘛，誰知他品嘗一下，竟然說都一樣，分明就是登徒子……恩，壞姑爺，完全想騙她親嘴而已，但這時倚在他身旁，同他一道望着面前的一切近景遠景，倒是溫柔安靜，連呼吸都輕了幾分，覺得此刻不該開口說話，也覺得靜默專注中的賈玮看上去其實也沒那麼壞。沒多久紫鵑走過來，轉到賈玮的另一側，賈玮也很自然地攬住她，她将腦袋輕輕靠在他肩上，整個人都踏實下來。

　　一陣過後，三人向寶黛她們那邊走去，這時熱鬧多了，不但探春她們過來，就連一些丫鬟也陸陸續續過來，她們在風爐那邊等得太久，都忍不住過來看看寶钗最終會釣上來個什麼魚兒。

　　過去後，紫鵑莺兒走到各自姑娘身邊站着，此時襲人晴雯她們也在這邊，拉着賈玮衣袖說着話兒，都是很興奮的樣子，畢竟夜幕下釣魚，現煮現吃，一群人在星月下河灘上嬉戲，都是她們生活以外的生活，撲面而來的新鮮，帶給她們不一樣的活力。

　　正說着，旁邊動靜大起來。

　　“有魚，有魚了！”

　　“聽，河面潑剌剌地響呢，肯定是條大魚，不會比林姑娘的小。”

　　“釣竿也彎了，一定小不了的。”

　　賈玮幾步走過去，見到釣竿果然彎下去，寶钗這時也早站起來，有些興奮，也有些慌亂，顯然不知拿這隻大魚怎麼辦，隻是拼命握住釣竿而已，見賈玮走來，她松了口氣，勁也松了，釣竿差點脫手而出，啊地一聲低呼，賈玮已伸手抓住釣竿，同她一道提起，一道弧線，銀色月光下，一隻肥大的魚兒在河灘上掙紮蹦跳着。

　　賈玮走過去蹲下，寶钗略一猶豫，走到他身邊攏攏裙裾也蹲下了，倆人挨得很近，人群中，黛玉神色有些複雜，旁邊的紫鵑看了她一眼。人群的另一處，莺兒看着蹲着的倆人，抿嘴笑着。

　　“是鯉魚，至少七八斤。”

　　賈玮說着，随手将魚鈎拿下。

　　“這麼說，我釣到的魚兒是今夜最大的了？”寶钗菀然而笑，擡眼看看衆人。

　　鯉魚太好辯認，大家沒有哪個不認識，也不覺稀奇，但七八斤重，确實是今夜所釣最大魚兒了。衆人都笑道，“本以為你今夜空手而歸的，誰知卻是占了頭魁。”

　　獨黛玉說道，“姐姐釣的這個雖大，但鯉魚這般大的很多，二哥哥說，我釣的那個，少見有那麼大的。”

　　寶钗不願在衆人面前同她你來我往的，笑笑，沒接話，起身和李纨等人說笑。

　　黛玉就不好再說下去了，走到賈玮身邊，拉他起來，随意交談着。

　　賈玮自然都看在眼中，相較起來，黛玉無疑劣勢，寶钗有父母之命，她有什麼，隻能是自己拼命維護自己，這女孩為了他已經夠勇敢的了，但他能說什麼，安慰她？同她私奔？安慰她必然要捅破這層紙，眼下大家各裝糊塗，反倒無事，若捅破這層紙，又難以看到結局，恐怕相處起來，會很沉重，私奔更是故事之外的故事，若是大廈将傾，糟糕到他要賠上一條性命，那時他很可能會考慮帶上幾個在他心中很有份量的人，逃離賈家，其中會包括黛玉，但眼下無異于天方夜潭。

　　肥鯉魚躺在那裡，蹦跳幾下，在喘氣。

　　問過去，連粗使丫鬟都搖頭，都吃飽了，不想再吃。

　　“這樣也好，明日送到攏翠庵去，讓妙玉放到放生池中。寶姐姐，你也是功德一件。”賈玮在河灘找了幾根細草，紮成麻花，将肥鯉魚穿起，拎在手中。

　　“那還不如此刻直接放入河中呢。”寶钗掩口笑道。

　　“不一樣，放入放生池，它有機會活到老的，再放入河中，咱們這裡是活水，它若遊到外頭去，被别人釣起，還是一命嗚乎。”

　　“挺有道理，依你。”

　　聽着，寶钗和衆人一起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