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朱由檢在開封城中醒來,推開軒窗瞧了一眼這古都。
天地一片素白,城牆上的彈痕已被積雪覆蓋,厮殺聲恍惚已在刹那間銷聲匿迹。
洪承疇率領的五十萬清軍主力最終随着這場大雪的落下而宣告落幕。
這些幾乎是從崇祯十七年到崇祯二十年間,北方乃至關外的最後一批成年男丁。
滿清從萬曆以來就不是個單純的漁獵民族組成的部落。
他雖然以滿洲軍事貴族為主,但在三四十年間于白山黑水一帶已經形成了一個滿漢蒙雜居的政權,經年發展之下,人口早已不是昔年的隻有數萬野豬皮之規模。
不然也不可能在天啟崇祯年間幾乎一點一點把關外給蠶食幹淨。
這些關外的成年男丁加上北方各省的成年男丁。
滿清湊足了八十萬之數南下企圖一舉滅亡大明的野心就此破滅。
可以想象,此時的北方各省隻怕已是十室九空,千村凋零。
朱由檢不知道多爾衮會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
但他現在也沒空去管多爾衮會如何做,他現在得回南京收拾那一幫宵小之徒。
滿清自然已不再是大患。
西南的張獻忠最多也就隻能割據一方。
唯獨南京。
在江南。
自己身邊的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才是自己需要時刻警惕的。
雖然以自己這個帝王現今的權力與勢力,這些人已不足以撼動自己。
但有時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朱由檢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往自己背後捅刀子。
譬如這一次。
朱由檢着實沒有意料到,他本以為這些藩王皆無大志才是。
自己也一直未剝奪藩王的高俸祿和對土地的特權,一直把他們當豬一樣榮養着。
然而現實告訴朱由檢,這些人也是有野心的。
隻要給了他們機會,他們也會觊觎那把龍椅。
眼下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新春佳節即将到來之際。
因戰争的結束,開封城再次恢複了昔日的祥和之氣。
節日的氣氛開始在市井之間彌漫。
自取締路引制度以後,百姓們生活越來越自由。
如今開封又沒有戰亂,再加上人地矛盾的解決,因而城内城外此時都已有了許多進行貿易活動的百姓。
雖還沒完全呈現出昔日北宋時的清明上和圖裡的熱鬧,但也在這寒冷的嚴冬裡孕育着一絲絲春天的生機。
不過,整個大元帥府與近衛軍體系依舊還是忙碌着。
近衛軍傷亡人數需要統計,撫恤事宜與調崗事宜皆是繁雜的工作。
除此之外,還有俘虜的押送與分派到各處工廠勞役的安排工作。
以及調軍南下的事宜,都需要處理。
近衛軍第三軍已在城内休整,補充新兵。
劉芳亮本身就是大元帥府總訓練處主任,負責全國的新兵訓練工作,自然由他自己調派新兵補充第三軍。
不過,按照朱由檢的意思,近衛軍第三軍要擴充一個兵團,以備将來組成近衛第七軍用。
戰争自然是不可能結束的,近衛軍肯定也是要繼續擴充的。
朱由檢可不希望他年北伐之時後方依舊沒有足夠主力軍團穩定朝局。
至于擴充軍隊後增加的國防支出,這些自然是朱由檢以後考慮的事。
第二軍四個騎兵營共計兩萬鐵騎已先由總兵官何新親自率領先一步回師江南。
而步兵營和炮兵營則準備稍做休整後再南下。
朱由檢和秦良玉自然是随步兵走。
大戰剛剛結束,很多事務也要他和秦良玉親自處理好後才能放心離開。
洪承疇一直吵着要見他,但朱由檢沒有心情去搭理這樣的人。
吳三桂好歹是武臣,且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後得知北京城陷落後才決定降敵,朱由檢本就沒指望他能有多少忠誠之心。
本來大明朝廷對于武臣也不怎麼厚待,或者說是文官集團對武臣不怎麼厚待。
朱由檢自然也不能太強求武臣有多少忠烈之士。
而吳三桂這樣的遼東軍事貴族自然不可能指望,但至少人家還是願意進京勤王的,至少要有銀子而已。
這也是朱由檢為何隻殺了吳三桂而沒有押解其去南京淩遲之原因。
朱由檢給近衛軍們看看,自己對武臣的不同。
如今之大明非是晚唐,暫時沒有震懾武臣之必要。
而對皇權起着威脅的依舊是文官集團。
而洪承疇作為文臣,朱由檢待他本來就不薄,比之于盧象升可謂是隆恩至極。
但偏偏洪承疇在崇祯十四年就降清,而且不是迫不得已,他本該以死全名節或者如盧象升一般戰死沙場。
可洪承疇沒有選擇這樣做,還害得朱由檢在當時還誤以為他會戰死他會自殺殉國,還要給他辦葬禮。
這還不算,洪承疇居然還主動幫助多爾衮滅亡大明,主動出謀劃策。
可以這麼說,吳三桂最多就是一把誰都可以握起的刀,一把誰都可以利用的刀。
而洪承疇就是一條養了十年還會反咬自己一口的毒蛇。
所以朱由檢要嚴懲洪承疇,要以此震懾江南的文官們,震懾投降滿清的士紳們!
除夕這日,朱由檢沒有在開封城過春節便和近衛軍第二軍的步炮兵一起離開開封城。
而此時,周則也背着勒克德渾從陶家店渡河離開了開封府。
周則救走清廷多羅貝勒勒克德渾,朱由檢是知道的。
勒克德渾是周則在滿清的靠山,要想讓周則在清廷起着更大的作用,就必須有勒克德渾的幫助。
因而,周則現在上演了一場完美的忠仆救主的戲碼,帶着兩百騎在數十萬大軍中硬是将勒克德渾救了出來,還一路背着被打中腳的勒克德渾突圍到了陶家店。
近衛軍也配合着追殺了一陣,甚至還讓周則的臂膀也中了一彈。
總之,現在的勒克德渾很感激周則,并開始徹底信服周則,認為周則是自己最忠誠的奴才。
“主子,我們總算回到北岸了,隻要再堅持幾日,我們就能進衛輝府歇息歇息,主子你說,我們這次吃了敗仗,朝廷不會懲處我們吧,尤其是奴才這個河南提督,奴才就擔心要是被治了罪,發配到甯古塔,就沒人服侍主子了。”
周則很是擔憂地說道。
“放心,本貝勒就是拼着老命不要,也要保下你,這次敗仗主要責任是洪承疇,不能怪你,本貝勒會向王爺求情的,而且你的表現并不差,先用智謀奪回杏花營,又發覺敵情有變果斷出奇兵救回本王,這份膽識與睿智不簡單,要說,王爺也忒不會用人,何必讓那洪承疇一介老儒挂帥,倒不如用自己的奴才實在。”
勒克德渾這麼一說,周則不由得心底冷笑,但也确如勒克德渾所言,很快他便就被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