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三月,正是春意萌發之季。
但薄霧籠罩之下的農田卻依舊沒有農夫的身影。
甚至還能看見野狗出沒于林間,眼睛發着綠光,盯着一身戎裝的朱由檢和其身後的官兵。
偶爾也能從荒蕪的田野間看見倒地不起的餓殍。
正被野狗撕咬者。
曆經建奴幾次南下劫掠和流寇作亂,即便是京畿之地也變得如此荒涼。
朱由檢不知道兵禍更嚴重的河南山東等地又是怎樣的景象。
他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戰刀。
這時候,前方哨騎來報,保定城已經拿下。
朱由檢聽聞後立即命令大軍疾進,他自己也一馬當先,馳騁于官道之上。
不消片刻,便看見一人高的蒿草裡隐藏的保定縣城。
昔日的運河重鎮,花柳繁華地,如今也不過是一被遺棄在荒野裡的堡壘。
連通往城門的官道都是荒草叢生,也由此可見,戰亂給這個世界帶來多麼大的創傷。
朱由檢進入了保定城。
斑駁的城牆下還留有舊日厮殺的皿迹。
近衛一軍的官兵見是皇帝陛下朱由檢進城倒是精神抖擻地站在一旁,手中長矛筆直地排列開來。
騎馬踏過蕭索的街道,朱由檢能從鱗次栉比地房屋中看出昔日的保定城是有多麼的繁華,作為一個商業重鎮,伴着他的不應該是這種死一般的沉寂,而是此起彼伏的喧嘩聲。
“城中應該遭遇過一次洗劫,不少房屋有燒毀的痕迹,一些地方還能看見皿迹,百姓眼中也難以掩藏對官兵的憎恨,自崇祯二年流寇作亂以來,保定城可有幾次淪落入敵手?”
朱由檢不由得問向兵部尚書李邦華。
李邦華回道:“回陛下,保定城一直是漕運重鎮,關系大明命脈,所以未曾落入敵手,如今這樣殘破,隻怕是官兵所緻,素來兵既是匪,燒殺劫掠起來甚至比流匪更狠,李建泰入駐保定後隻怕洗劫過保定城。”
“混賬!有這樣的官兵,我大明焉能不失去民心,江山破敗到今日這幅樣子就跟這群不思愛民忠君的人胡搞有關!”
朱由檢說着便見周遇吉已經全是甲胄地站在衙署前等候着他,而在他旁邊地還有被捆綁起來的内閣大學士李建泰和監軍太監杜秩兩人。
内閣大學士李建泰沒想到自己會上了朱由檢的當,也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成為明軍的俘虜。
要知道,就在兩個時辰前,他還是大明堂堂的内閣閣臣,官高爵顯,手下又有官兵若幹,即便是身處亂世也還能錦衣玉食。
但不料,就在他準備把餘生的富貴押注到希望更大的大順政權身上時,卻成了明軍的俘虜,而且他之前已經毫無顧忌地明言相告,他要投靠闖賊,所以導緻他現在根本沒辦法找理由忽悠朱由檢。
但一見朱由檢出現,為求得一線生機,李建泰還是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哭喊道:“陛下!微臣李建泰有罪!請陛下饒恕!”
李建泰哭哭啼啼地猶如女子一般,哭得是肝腸寸斷。
他直接跪了下來,挪到朱由檢面前,不停地磕着頭,解釋道:
“陛下啊,微臣不是有意要投降闖賊,隻是見有亂兵出現,為維護保定安危,才不得不假意說是要投敵,如今陛下既然出現,微臣甘願做牛做馬,供陛下驅使,協助陛下重振大明,還望陛下寬宥啊!”
李建泰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原則,他隻希望這樣能讓朱由檢饒他一命,隻要能饒他一命,将他革職都沒有關系。
李建泰甚至還向朱由檢身後的昔日好友倪元璐拼命使眼色,但倪元璐直接揮了揮斷了半截的袍袖,一臉惡心地盯了李建泰一眼。
這讓李建泰很愕然,他不知道這位皇帝陛下朱由檢給這些官員們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一個個都是如城裡的百姓們一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甚至其神色比皇帝朱由檢還憤怒。
自己背叛的是朱家王朝又不是你們,你們為何如此痛恨我!
李建泰想不明白,他隻能繼續磕頭求饒。
朱由檢哼了一聲,懶得搭理李建泰。
而這時候,監軍太監杜秩也跪了下來,淚水嘩啦嘩啦地流着:
“陛下!奴婢是被逼的啊,奴婢聽聞陛下離開京城,便想着早日來到陛下身邊伺候,可是李閣老不準奴婢出城,還望陛下明察啊!”
這監軍太監杜秩也不停地磕起頭來。
内閣大學士李建泰很鄙夷地看了這監軍太監杜秩一眼,最先建議投降闖賊的就是此人,如今卻把鍋甩給自己,果然太監沒一個好東西!
“周遇吉,立即回霸州帶着皇後等人來保定,何新,速派人在城中搭建高台,李邦華,召集城中百姓,朕要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好好審訊這兩個荼毒百姓、辜負君恩的奸賊!
不淩遲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平朕心中之惡氣!”
朱由檢此話一出!
李建泰聽了頓時閉住了嘴,待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沒想到朱由檢最終還是決定要處死自己,而且居然是淩遲!
他更沒想到的是,百官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甚至都面露喜色。
李建泰開始不由得心想,自己真的那麼可恨嗎,良禽擇木而栖,這不是大家都公認的規則嗎?
都是為帝王家做事的士大夫,有必要因為追求不同而仇深似海嗎,即便是真的自己投降了闖賊,不是還有大家的情義在,且以後也說不定會彼此招降嗎。
怎麼,今日這一個個官員都沒有站出來救救自己。
李建泰很憤慨!
李建泰見朱由檢頭也不回,見文官們沒有一人站出來為他求情,他也知道自己沒了任何希望,便幹脆撕開僞裝,直接又大罵起來:
“朱由檢!你别以為你殺了我,你就能做保住這大明江山,你看看你身邊的這些人哪一個能替你保住這大明江山,你别做夢了,哈哈!”
“大明必亡!大明必亡!”
李建泰歇斯底裡地大叫起來。
他甚至渴望着以此激怒朱由檢等人,讓他們在一時憤怒之下直接殺了自己,這樣自己或許可以躲避過淩遲之痛苦。
“掌嘴,打得他口不能言為止,但别打死他!”
朱由檢向一個士兵下了命令。
這名士兵忙撸起袖子,亮出缽盂大的拳頭打這位内閣大學士的嘴臉,打得李建泰口不是口,鼻不是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