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黑影,又接連通過了七八個這樣的暗哨,這才來到了一處方圓百丈的平岩之上,在經過了最後一隊巡夜的夜巡隊詢問之後,她二人這才來到了一座偌大的軍帳面前。
“何人在那?”
剛至大帳跟前,又上來兩名執長戟的軍士,他們喝令住了來人,并且出言詢問道。
“請通傳公主,劉甘氏依召拜見公主!”
軍士舉火往前一看,忙回道:“原來是劉使君夫人到了,請您稍等,末将這就去通報!”
兩個黑影之中的一個竟是劉備的新晉妾室甘夫人,隻見她在軍士上前通報之際,朝着身後的另一黑影,說道:“妹妹,總算有驚無險,妾身也算是完成了公主交代的任務,待會兒你獨自進去,妾身可就不作陪了!”
那一身玄色披風帶着罩帽看不清模樣的黑影,對甘夫人回道:“多謝姐姐,妹妹醒悟得!”
二人對答剛結束,那前去通報的軍士帶着一名婢女返了回來,那軍士沒有開腔,倒是那婢女說道:“公主有令,甘夫人請便,你,随婢子來吧!”
婢女說這話時先是看了一眼甘夫人,随後用手一指那不知名姓的黑影,最後不等衆人反應,便帶頭朝着大帳走去。
也許這些都是順理成章的,甘夫人啞然一笑,便知趣的離開了,而那軍士因為任務已經完成也自顧自的回到了執勤的崗位上,四下一下子隻剩下那個黑影之人。
黑影之人躊躇了半晌,終究還是邁開步子跟了上去,說遠也不遠,離大帳也就二十多步的距離,當黑影之人來到大帳帳幔之前時,帶路的婢女早就等候在了那裡。
“公主隻單獨見姑娘,姑娘請自己進去吧!”
那婢女掀開帳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黑影之人也不猶豫,徑直走進了大帳。
大帳之中燭火通明,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端坐在一側梳妝台前的白袍女子,她掀開罩帽,“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口呼道:“公主萬福!”
台前梳妝之人顯然就是萬年公主,隻見她離開發髻的左手往下一耷,然後做了一個“上前”的手勢,她身後跪着的那名女子便膝行着湊了過去。
“你來的倒是巧,本宮正在卸妝,有你幫我,再好不過!”
萬年公主将手中的一把木梳遞到了身後,那女子接過木梳,望着如瀑般的黑絲竟一時看呆了,好不容易醒過神來,這才保持膝跪的姿勢、直起腰身,給萬年公主梳理發絲來。
“本宮記得,你的老家是并州的吧,本姓牽是吧!”
萬年公主開腔說道。
那女子聞言一驚,不過很快便恢複了手上的流利,敬畏的回道:“勞公主還記得,婢子是并州雁門人士,家父姓牽,單字勝!”
“本宮怎麼會忘呢,當年你就是本宮随父皇巡視雁門關時,在機緣巧合之下救得,本宮可一直記得的!”萬年公主接着又道,“雁門關為天下九塞之首,依山傍險,更有長城作為屏障,為北拒匈奴作出了不可磨滅的功績,諸如名将李牧、李廣、霍去病都曾駐守過雁門關,你父常年駐守雁門關、屯兵勾注山,并為之捐軀,也算是我大漢朝的一員英烈呢!”
“公主……”
聽到這,那女子已經是泣不成聲,隻聽她帶着哭腔磕頭謝恩道,“家父能得到公主您如此的挂念以及贊賞,他在天之靈,也安息了!”
萬年公主沉寂了片刻,随後起身扶起身後的女子,接着說道:“你的父親就是我朝的烈士,當之無愧!而你,本宮也希望,不要讓人失望才是!”
“我……”
那女子欲言又止,一臉的不知所措。
萬年公主上前陡然握住那女子的左臂,随後掀開衣袖,最後,她又輕輕的放開了那女子。
“你的心情本宮可以理解,你既然已經獻身于他,本宮便不好再強人所難!”萬年公主一拂衣袖,平靜的回道,“你我主仆之情今夜兩清,以後再相見,便無需以禮相待!”
“公主!公主……”那女子痛哭流涕,哭着說道,“公主之恩請大于天,允兒一刻也不敢忘,但凡公主所示,允兒,一律照辦!”
這痛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允兒,她連夜被公主召見來此早就預見到了這種情形,雖然心裡鐵了心想着反駁,但是公主待她的恩情不可謂不深,她話到嘴邊想要說出那句決絕的話時,卻又一下子沒有了底氣。
萬年公主許久沒有言語,随後歎息道:“清音俗世留,紛争幾時休,孰能破名利,太虛任遨遊!允兒,你我皆為女兒身,這世上本就沒有我等的安甯之所,更不要說自由呢,好多些事,往往都是你我不情願而為之的,這一點,希望你能勘破!你先起來吧,本宮答應你,隻待此間事情一了,本宮便派人将你送至你兄弟牽招那裡相聚,從此往後,你便可以姐弟團聚了!”
允兒呆在了當場,她吃吃的、激動的拉着萬年公主的手臂,不可思議的說道:“弟弟?我弟弟?公主,您的意思是說,他,他還活着,我弟弟,沒死!?”
萬年公主點了點螓首,肯定的回答道:“沒錯,牽招目前就在朱儁将軍麾下任牙門将,很得朱将軍的器重!”
“他,他在哪,我弟弟現在身在何處?”
允兒似乎是忘記了主仆之别,使勁的搖着萬年公主的手臂迫切的說道。
萬年公主可以理解允兒此時的心情,她何嘗不是與自己的弟弟兩隔,所以她不以為不敬的悉心回道,“李傕郭汜竊取西京,朱将軍不忍生靈塗炭,受朝廷調令,正趕往長安主持大局,你弟弟牽招,也在征召當中,目下,應該已經身在長安城呢!”
允兒聞言,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十多年前匈奴人叩關,她的父親以身殉國,闖進關來的匈奴人見人就殺,緻使她本完美的家庭支離破碎,從此與唯一的弟弟牽招天涯兩隔,她本以為弟弟早就死在了匈奴人的鐵蹄之下,可是今天猛然從萬年公主口中得知她的弟弟還活着,這不能不叫她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就插上翅膀飛到弟弟身邊去。
可是,可是,萬年公主那還沒說出口的懿旨,她早就猜的是七七八八,如果要用那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跟弟弟在今世的團聚,她到底要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