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王芳雄坐在椅子上,他對面坐着馮一凡。
“馮先生,幸會。”
“王站長,你好。”
“馮先生認識我?”
“當然。上海站科長以上的官員,我都認識。”
“我看過你的照片,你曾經化名方成傑,在華成實業公司擔任經理。”
“沒錯。”
“馮先生,願意跟我們合作嗎?”
“合作?你是想讓我當一個可恥的叛徒?”
“馮先生,識時務者為俊傑,共黨氣數已盡,你何不趁此機會為國家效力?”
“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氣數已盡是從何談起?”
“你應該也知道,陳粟部隊被國軍四十萬大軍圍困,消滅他們隻是時間的問題,拿下山東,冀中、陝北那些共軍還能抵抗到幾時?”
“王站長,話不要說的太早,現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在我看來,你們隻是取得表面的勝利,我軍主力并未受損。”
王芳雄冷笑道:“馮先生就不考慮自己的處境?”
馮一凡淡淡的說道:“我如今成了階下囚,落入你們的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從我加入中國共産黨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早已經不屬于我自己!”
王芳雄站起身,說道:“馮先生,我勸你再仔細想一想,過了今晚,跟你說話的方式,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說完這句話,王芳雄邁步離開了審訊室。
高非此刻在辦公室裡如坐針氈,他現在還沒鬧明白,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麼隻有馮一凡一個人被捕,肖文虎他們在哪?難道都犧牲了嗎?
“鈴鈴鈴鈴鈴鈴!”辦公桌上電話響起。
高非穩了穩心神,拿起電話:“喂?我是高非。”
電話另一端是陳秘書的聲音:“高處長,站長讓你過來一趟。”
高非:“好,我馬上就到。”
來到站長室,徐正勇也在。
王芳雄:“馮一凡落網,這是一件大事,我已經給南京打電話請示,毛局長的意思,還是以勸降為主,實在行不通,就地處決!”
徐正勇看了一眼高非,說道:“高處長經驗豐富,不知道有什麼高見?”
王芳雄微笑着說道:“高非,你就先說說。”
高非沉吟片刻,說道:“馮一凡做為上海地下黨的領導人,不可能隻憑三言兩語就被說動,如果想要勸降,我覺得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王芳雄:“我今天跟他談了一會兒,給的我感覺,這個人皿液裡都是共黨的烙印,很難被說服。”
徐正勇:“站長,對待這種死硬分子,就不能太客氣!大刑一上,他捱不過三天兩天!”
王芳雄沉思了一會,說道:“這樣吧,明天一早,情報處和行動處聯合審訊,不管用什麼手段,務必要撬開他的嘴!”
徐正勇:“我覺得宜早不宜遲,應該連夜審訊!”
王芳雄:“我已經答應他了,給他一晚上時間考慮清楚。君子一諾千金,我不想失信于人。”
“是。”
下班之後,高非來到一樓審訊室,門口加了雙崗警衛。
“高處長。”
“犯人怎麼樣?”
“一切正常。”
“把門打開。”
警衛打開了審訊室鐵門,高非邁步走進去。
監牢裡放着一張木桌,上面有紙筆,這是方便馮一凡想開了,随時可以寫自白書。
馮一凡靠坐在一角,目光平靜的看着高非走進來。
高非走到監牢近前,看了一眼一個字沒寫的信箋,說道:“馮先生,隻要你寫了自白書,就會從這裡走出去,何必這麼執迷不悟呢?”
馮一凡:“高非,當年你潛伏上海,殺漢奸,殺鬼子,說心裡話,我很佩服你,可是現在不得不讓我鄙視你!”
高非看着他,淡淡的說道:“我們信仰不同,你鄙視我什麼?”
馮一凡:“我鄙視所有與人民為敵的人!”
鐵門咣當一響,徐正勇邁步走進來,說道:“馮先生,不要動不動就把人民挂在嘴邊,我們是兵,你們是匪,這一點毋容置疑吧?”
馮一凡冷笑道:“匪?那是你們的說法!”
徐正勇:“我們的說法?共黨搞的什麼打土豪分田地,鼓動一群好吃懶做的泥腿子搶劫大戶,這種行為和土匪有什麼區别?”
馮一凡:“那些地主老财是喝人皿的寄生蟲,是萬惡的剝削階級,不把他們打倒,人民永遠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徐正勇:“我在蘇北十幾年,你們把當地經濟搞成什麼樣,我親眼所見,還用你在這給我洗腦?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國軍光複張家口,街上萬人空巷,老百姓燃放鞭炮敲鑼打鼓慶祝,他們都是地主老财?”
馮一凡冷笑道:“那都是你們找人假扮,讓記者拍了照片愚弄民衆!”
徐正勇點了點頭,說道:“共黨善于狡辯,我早就知道,黑的也能讓你們說成白的!”
高非心裡很清楚,徐正勇的疑心很重,他不想給自己和馮一凡獨處的機會。
從審訊室出來,高非說道:“徐處長,我覺得應該在審訊室安裝竊聽器,防止共黨分子趁機傳遞消息。”
徐正勇幹笑着,說道:“高處長,你不要多心,我也是下班剛好路過,看見審訊室的門開着,就過來瞧一瞧。”
高非很認真的說道:“我沒有多心,安裝竊聽器真的很有必要,你知道誰是共黨的坐探?門口的四個警衛就能保證沒問題?”
徐正勇想了一會,說道:“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他匆匆返身回去,高非出了門,開車駛離保密局上海站。
一路上,高非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他知道明天自己将面臨着什麼,他将親眼目睹,馮一凡經受的所有酷刑考驗。
高非相信馮一凡的革命意志,相信他不會出賣自己,不會背叛組織。但是他眼睜睜看着馮一凡遭受非人的折磨,對自己本身也是一種煉獄過程。
轎車拐進吳淞路,這裡是一處轉彎,後面即使有人跟蹤,也看不到這個死角。
肖文虎忽然從一棵大樹後轉出來,伸手攔停高非的車,拉開車門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