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明宇和江莺都被警察帶走,《孤島英雄》的首次公演隻能草草結束。為了安撫不滿的觀衆,戲院老闆當場承諾,憑票根可以免費看一場大舞台的演出。
丁凱文壓低帽檐随着人群退場,他現在很郁悶。上海站很多人都知道他最近和江莺打的火熱。忽然間江莺成了共黨,這讓他在震驚之餘,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而且他很清楚,雖然是警察局把人帶走,但也隻是走一個程過場而已。涉及到共黨間諜的案子,最終還是要轉到軍統部門。
如果最後審訊結果表明,江莺的确是共黨,對丁凱文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情報處科長的女人是間諜,他想要做到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太可能!
在回去的路上,高非心裡也在琢磨着今晚發生的事。從直觀判斷上,他并不太相信江莺是自己人,他更願意相信這是湯明宇為了洩私憤,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真掃興!一場演出看了開頭,沒看到結尾!”蕭甯甯氣哼哼的嘟囔着。
“結尾是賺人眼淚,不看也好,免得傷心。”高非開着車駛入吳淞路。
“謝團長後來是怎麼死的?”
“被日本人收買的漢奸刺殺!”
“這些漢奸真是太可惡了!他們也不怕自己的名字臭上一萬年!”
高非歎息着,說道:“司馬遷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謝将軍的死,就是重于泰山!”
蕭甯甯随聲附和着:“比泰山還要重!”
高非将車停在光華書店門口,說道:“甯甯,你在車裡等我幾分鐘,我訂的書應該到貨了,正好順路取走。”
蕭甯甯對書店本就沒什麼興趣,說道:“你快一點,我有些餓了。”
“很快!”高非下了車,邁步走進書店。
現在是夜裡九點鐘,已經到了打烊的時間,書店裡隻有馮一凡自己,夥計阿文晚上不住在這裡。
馮一凡正準備要上門闆,看見高非進來,連忙放下門闆,說道:“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高非從書架上随便拿了幾本書,站在櫃台外側,眼睛瞄着門外,低聲說道:“知道江莺這個人嗎?”
馮一凡:“江莺?”
高非:“她原名江招娣,是一個電影明星。今天在大舞台戲院,有人指證她是共産黨,已經被警察局的人帶走了。”
馮一凡沉思着:“這個還真不好說……”
高非:“什麼意思?你也不知道?”
馮一凡解釋着:“有特殊任務的同志,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們會有自己和上級的聯系方式,不需要通過我來轉達。”
高非:“明天江莺就會被轉到上海站,按照正常程序,應該是由行動處來審訊。萬一她是自己人,怎麼辦?”
馮一凡:“我會盡快向上級核實她的身份。”
沒有别的辦法,隻能是這樣。
高非拿着幾本書從書店裡出來,開門上了車,把書放到後車座。
蕭甯甯等的不耐煩,說道:“去這麼久,還說幾分鐘就出來。”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是你太着急,這才兩分鐘不到。你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麼?”
“我想吃、潘家橋的潤餅蚵仔煎!”
“……時間太晚了,開車到潘家橋一個多小時,那邊早就打烊。”
“那就随便吧……”
“馄饨怎麼樣?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三鮮餡馄饨,味道特别鮮美。”
“好呀,就去吃馄饨!”
高非開着車向前駛去,距離這裡不足兩百米遠,沿街一溜兒二十多家宵夜的攤子。
夜幕中,丁凱文的車從暗處緩緩駛出來。
丁凱文并不是特意跟蹤高非,從大舞台戲院出來,他也感覺有些餓了。吳淞路的宵夜攤子遠近聞名,所以他才出現在這裡。
看見高非進了書店,丁凱文下意識的把車燈熄滅,停在暗處觀察着。
…………
第二天下午兩點多鐘,一輛警車駛入軍統上海站。
行動處處長辦公室,高非站在窗邊,看着江莺和湯明宇先後從車裡下來,被人帶進樓裡。
“笃笃!”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高非回身坐到椅子上。
一名警察在尹平陪同下走進來。
尹平:“處長,這位趙警長是來辦理犯人移交手續。”
高非:“什麼犯人?”
趙警長畢恭畢敬的說道:“是左莺和湯明宇。”
高非假裝想了一會,說道:“哦,我想起來了,昨晚在大舞台戲院抓的那對夫妻。”
“對,就是他們。”
“你們審了嗎?”
“初步審了一下江莺,這是她的口供。”趙警長把一個文件袋放到辦公桌上。
“好。”
“高處長,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尹平,送送趙警長。”
等到尹平和趙警長走出辦公室,高非從文件袋裡抽出那份口供,粗略看了一遍,心裡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
審訊室内。
高非:“湯明宇,你是山東曲阜人?”
湯明宇:“是。”
“孔聖人的故裡,好地方……跟江莺是怎麼認識的?”
“通過朋友介紹認識……”
“說具體一點,是什麼朋友?他的姓名和職業都要說清楚。”
“他叫田達,是一名共黨分子……不過,我可不是共黨,那時候國共合作,我以為跟他交往也沒什麼要緊。”
“這個田達現在什麼地方?”
“死了。”
“怎麼死的?”
“民國28年,在孟母林戰鬥中,被手榴彈炸死的。”
“孟母林戰鬥?我怎麼沒聽說過。”
“就是共黨遊擊隊襲擊一個鬼子小隊的伏擊戰,在曲阜當地轟動一時。”
“遊擊隊勝了?”
“勝了。但是也死了二十多人。”
“江莺那時候就是共黨?”
“是。她跟我結婚第二天,就親口告訴我,她是共産黨。還勸說我也加入,但是我沒有同意。”
“你為什麼不同意?”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不想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那你們是怎麼分開的?”
提起這件事,湯明宇怒火萬丈:“那時候,她幾乎每天都出去,跟着一幫大男人東一趟西一趟,也不知道忙些什麼。整天看不見她人影,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開始頻繁的吵架。”
“接着說。”
“大概半年左右,我下班回到家裡,發現她的衣服、還有藏在箱底的錢,都不見了。我這才知道,這個壞女人偷了我錢,跑了!”
高非沉思了一會,說道:“湯明宇,你可以走了。”
湯明宇:“長官,這是啥意思?”
高非淡淡的說道:“對你的訊問已經結束,你沒有任何問題,可以離開上海站,就是這個意思!”
“那……江莺呢?”
“她需要有人做保,才能被釋放。”
湯明宇很驚訝,說道:“釋放?怎麼能釋放呢?她可是共黨啊?你們就這麼放了她?”
高非站起身,邁步走到湯明宇近前,說道:“你說她是共黨,你猜她怎麼說?”
湯明宇想了一下,說道:“這個女人最善于狡辯,她一定是百般抵賴,死不承認!”
高非笑道:“你錯了,江莺在警察局就承認了自己是共黨!”
湯明宇更加糊塗,說道:“既然她承認了,怎麼還能放她走?”
高非:“她曾經确實是共黨,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