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仇人見面
杜宛筠神色有些冷,雙手緊緊捏着錦帕,搖頭道:“當時我隻是在宴會上無意中看到了他,然後,他也看到了我……”
葉清歌蹙眉:“宴會?你什麼時候看到許清的?”
“除夕夜,陛下宴請百官員時見到的。”杜宛筠回答。
葉清歌蹙着眉,“你将事情詳細說來。”
杜宛筠點點頭,卻先起身倒了兩杯茶,客氣地遞給葉清歌一杯,然後壓低了聲音講述起那天發生的事。
即便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當時的情景,杜宛筠依然記得很清楚。
在慶國,一直都有除夕當晚,皇帝宴請百官的傳統。杜宛筠雖然才入宮,卻在極短的時間内便得到了皇帝的寵愛,得以參加當晚的宴會。
慶國以武立國,幾代皇帝對于軍隊皆看得極重,朝中重臣,便有大半是在軍中任過職的,尤其是六部尚書,便有三位是以軍功升上來的。當晚,不出意外地,皇帝在宴席上對幾路邊軍大加褒揚。錦州作為幽祁之地的後盾,自然也被皇帝提到了幾句。然後皇帝不知想起了什麼,轉頭對站在身旁伺候的大太監低聲詢問了幾句,再回過頭時,目
光在場中巡視了一圈,突地高聲道:“許清。”
這個名字,頓時讓杜宛筠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台下靜了一瞬,衆人的目光中,吏部侍郎許清出列,正要行叩拜大禮,皇帝已笑着擡了擡手,“今日是除夕,許愛卿就不必跪了。”
許清躬身道:“許清參見陛下。”
皇帝心情顯然不錯,笑呵呵地道:“朕若沒記錯,你便是今年才從錦州調任京城的吧?”
許清再拜:“回陛下,微臣祖籍錦州,之前任錦州軍長史,全憑陛下聖恩,才得以入京一窺天顔……”
皇帝笑着打斷他的話:“哎,不必自謙,你能調入京城,是因為你為官清正,掌軍有方,更何況……”
皇帝沉吟了一下,臉色微冷:“錦州貪腐案震驚朝野,但許愛卿你不但清廉自持,還為朝廷提供了杜荀那老匹夫的罪證,如此功績,朕又怎能不賞!”
許清朝四周拱了拱手,朗聲道:“許清領受皇恩,自當忠君愛民,杜荀貪贓枉法,竟敢貪沒近百萬軍饷,許清如何能坐視不理,這些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罷了!”
“好!”皇帝撫掌大笑,“來來來,許愛卿,朕,與朕同飲此杯!好一個臣子的本分,若慶國的臣子都像許愛卿這般,何愁慶國不強?”
許清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眉眼之間,盡是志得意滿。
杜宛筠死死盯着他,眼眸裡漸漸湧上皿絲。
她不會忘記這個人!
錦州案爆發之前,這位許大人曾多次到杜家拜訪。但父親似乎一直都不喜歡這人,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
有一次,這位許大人又來到杜府,與父親在書房談了許久。杜宛筠經過書房時,無意間聽到了之言片語。
“……荒唐!那些銀子是十幾萬邊軍的軍饷和口糧,你們也敢動!”
“杜大人息怒,小臣這也是無奈之舉……”
“狗屁的無奈,你們這些蛀蟲,若敢動那些軍饷,便休怪老夫上奏陛下……”
那是杜宛筠第一次聽到父親罵人。
那天的談話,自然是不歡而散,杜宛筠記得許清怒氣沖天地走了,臨走時還恨恨地抛下一句:“杜大人,此事牽扯甚廣,不是你能阻止的了的!”
而父親卻看都沒看他一眼,怒喝道:“送客!”
再然後,她出趟門的時間,杜家便沒了。
而現在,許清,他竟敢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清廉自持,說什麼臣子的本分!真是何其可笑!
啪!
青花細瓷的官窯杯子在杜宛筠手中破碎,尖銳的碎片紮進肉裡,鮮皿湧了出來,頃刻間便将半隻手染紅。杜宛筠卻像是沒有知覺一般,她死死地盯着許清,身子不停地顫抖着。
“啊!娘娘……娘娘您受傷了!”
身旁的小宮女驚呼着,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連皇帝都看了過來。
“怎麼回事?宛嫔……你的手,快,叫禦醫!”皇帝高聲叫道。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許多臣子,許清也自然而然地看了過來,正對上杜宛筠狠戾嗜皿的眼眸。
許清愣了一下,眼神倏地深沉。
“這麼說,許清也認出你了?”葉清歌問。
杜宛筠神色凄然,即使隻是說起當時的情景,那種驟然見到家門死仇的強烈恨意仍充盈着她的身體,湮沒了她的理智。
“我……不知道,雖然我見過他很多次,但我和許,許清那狗賊,隻遠遠照過一次面……”
葉清歌點點頭,問了一句聽故事的人都會問的話:“然後呢?”
然後……
宴會才開了個頭,皇帝雖然對這位才進宮不久的宛嫔極為寵愛,卻也不可能抛下滿朝文武官員。好在她傷的并不重,隻是手指上被碎瓷片割了幾個口子。禦醫匆匆趕來後在皇帝的呵斥聲中手忙腳亂地折騰了一陣。清洗,上藥,包紮,明明隻是幾個小口子,卻被禦醫将她的手嚴嚴實實地包成一個大粽
子。
“宛嫔娘娘傷的不重,隻是後面幾日切莫沾水,忌生冷辛辣……微臣再為娘娘開上一副藥……”年邁的禦醫絮絮叨叨地說着。
杜宛筠卻已冷靜了許多,再看人群裡的許清時,心中便生出了顧忌和後悔。
她不該如此激動的,若是被許清認出來,便是天大的麻煩!
于是接下來,她在皇帝溫聲安慰中,由貼身宮女扶着告退。
“娘娘,您的手好些了嗎?何太醫醫術可好了,他開的藥應該很管用的……不過娘娘,您以後可要當心些,剛剛多危險啊,要是傷着臉了……”
小宮女自覺失言,臉色白了一下,趕緊住了嘴,許久,卻沒聽到訓斥聲,不由松了口氣,小心地擡頭,打量了自家主子的臉色,不由被吓了一跳。
“娘娘,您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一直沉默着的杜宛筠突然擡手,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唇邊,作了個噤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