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瑢璟皺眉想了想：“那試吃太監前兩個時辰并沒有事，後來因為案子被關押，卻突然毒發身亡，我們都以為是兇手下了手……”
兩個時辰？那便是四個小時？那隻能說，世子的運氣真心太不好了。
“河豚毒素發作起來，快的不過兩刻鐘，慢的話，會有一個半時辰到三個時辰，想來那試吃太監經常接觸毒一類，身體又是大人，發作比較慢一些。”董傾依解釋道：“當時世子太小，身體抵抗力差，發作起來更快。”
想來，當時魚湯的毒素含量應該很輕微，否則那試吃太監堅持不了那麼久，世子更是等不到禦醫上門。
應該可以肯定，幕後兇手是故意要用河豚毒謀害太子的，隻可惜，意外出得太大。
不過，現代毫無解決辦法的毒素，到這個世界居然被抑制了，還一直保下了蓮瑢璟的命。
果然，這個世界的草藥系統和醫術，有它獨特之處。
“這麼說，倒是解釋了那試吃太監之死。”蓮瑢璟怔了怔，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不過，世子體内的毒，我看不隻河豚毒素啊！當時沒查出其他東西？”董傾依納悶，正因為多種毒素混合，才讓她一開始沒有查探到河豚毒。
而且，其他毒不隻一種，已經交織混雜在了一起，還中和了河豚毒素的神經麻痹功能。
中和，不代表河豚毒就已經消失，隻不過是在其他毒的作用下，暫時沒有作用在神經末梢而已。目前各種毒相互牽制，處于微妙的平衡，一旦解除了其中一種毒，那其他毒都得肆虐爆發。
所以說，蓮瑢璟體内的情況很複雜，難的不是解毒，而是要将所有毒一起解。
“當時沒有，不過後來陸陸續續又中過幾次毒，便越來越難治了。”蓮瑢璟微微歎氣，看得出來，他其實知道自己的情況。
想來也是，皇帝和秦汝王不知道給他找過多少名醫，就算不能解決問題，可檢查出情況還是能做到的。
董傾依動作一頓，心下囧然，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要毒死這位世子啊？偏偏世子命大，怎麼毒都不死，估計不知多少人吐過皿了。
以世子的身份家世和背景本事，依舊能讓世子将毒吃下去，由此可見，背後動手的人不是權勢高位之輩，也是高智商犯罪。
“的确很難。”董傾依實在不想打擊蓮瑢璟，從兜裡掏出一個瓷瓶：“這裡有一顆皿蓮丹，世子若是遇上危機情況，可以用來壓制毒素。”
暗自歎了一聲，董傾依将自己身上最後一顆皿蓮丹貢獻了出來。
當初一共煉制了五顆，三個弟妹一人一顆，在國寺給蓮瑢璟服用了一顆，董傾依隻剩一顆了。
“皿蓮丹？可是上次那藥？”蓮瑢璟有些好奇，當初靈越大師可是對他服用過的藥盛為推崇。
“是呢！世子上次的情況比較危急，體内毒素已經發作并成了氣候，所以需要我獨門針灸之法。”董傾依九分真一分假的開始掰：“可若是世子能服用及時，光皿蓮丹就能壓制了。”
蓮瑢璟也不客氣，将瓷瓶收入了手心，好笑的看着董傾依眼底明顯的不舍：“可是以皿蓮為藥？府内有兩株上百年的皿蓮，董姑娘可否幫忙多制作些皿蓮丹？”
兩株？上百年？董傾依精神一震，眨了眨眼，她怎麼忘了，世子缺什麼也不缺藥材啊，她好不容易才湊出來的一爐皿蓮丹，世子家未必會差原材料，何況，即便王府沒有，不是還有皇帝麼？
頓時一喜，董傾依有一點點迫不及待：“可是，皿蓮丹還需要其他珍貴藥材，我手裡一樣也沒有了。”
皿蓮丹雖然珍貴，可有了原材料，她還會缺嗎？
看出董傾依的打算，蓮瑢璟也不點破，微笑着道：“你将需要的藥材寫下來，改日讓人給你送去，到時送我一些丹藥就成。”
完全沒有注意到世子的自稱，董傾依被馬上要到手的珍惜藥材吸引住。
而且，世子人好啊，并沒有說練出來的丹藥得全部給他，隻說一些……
心情不錯的董傾依吃完飯後，被浮雲帶去風味樓的小院子，還忍不住誇獎：“你家主子真好，而且健談，在世子手下做事，應該很舒服吧！”
浮雲腳步一頓，整個人瞬間石化，那張僵屍臉瞬間有了一絲龜裂。
健、健談？說的是他主子？浮雲條件反射的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總覺得，董傾依認識的世子，跟他主子其實不是同一個人。
好在，董傾依隻是贊美一句，并不是要浮雲有所回應，還猶自想着，跟世子聊八卦，真是太爽了。
被董傾依一句評價弄得心神不定，浮雲遊魂一般的回到包間，給世子回話後，依舊有些不在狀況。
“送個人而已，發生了什麼事？”浮生納悶，常年跟浮雲一起做事，自然知道他很少有這種狀态的。
“董姑娘說，主子人好，很……健談！”浮雲依舊覺得自己是幻聽了，董姑娘不是這麼說的，這也不是真的。
“健談？”浮生聲音高了八度，說人好就算了，這健談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連皇帝和王爺都不爽他家主子問十句隻答一句的簡潔很久了，又怎麼跟健談扯上關系的？
終于明白浮雲的震驚，浮生歎了一聲：“剛剛主子還問屬下，董姑娘的表情如何，有沒有很盡興的感覺？”
語畢，浮生和浮雲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突然的醒悟，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可能。
莫非，他們家主子其實是在吃醋？因為暗衛報告董傾依與會和審很談得來，一直相談甚歡，所以，主子也要跟人家姑娘相談甚歡一次？
于是，這就給董傾依留下了個健談的印象？
有了這個認知，浮生和浮雲瞬間風中淩亂，他們家主子，這醋吃得忒沒有道理了。
蓮瑢璟在包間裡聽到浮生浮雲的對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丫頭倒也不難相處。不過，他沒有看到兩屬下的表情和眼神交流，否則，他絕不會還如此淡定。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董傾依如期來到盛京城，想要查探一下審判結果。
可惜，這案子涉及太多，審案并不公開，董傾依想要圍觀現場也沒有資格。
皇權社會，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很多時候沒有權，便是沒有資格的。
正想着去風味樓等審案結束，董傾依才剛進城門，一輛馬車徐徐在她身邊停下。
一隻潔白素手伸出，緩緩撩起車簾：“董姑娘，主子讓奴婢來接你，可想去看審判？”
董傾依眨眼一看，是穿着淡紫衣裙的若紫，姣好的面容帶着一臉柔婉：“若紫？你主子讓我去？可以去？”
自從當年的女子科舉被打壓下去後，許多地方都開始限制女子涉及，比如，公堂之上……
“主子說，可以的，這次審案隻是私下審問，并不升堂，讓奴婢偷偷帶姑娘去。”若紫笑得清然，态度比以往更恭敬。
在知道董傾依給了世子壓制毒性發作的良藥，一群屬下們對她有了真心的敬畏。
雖然世子平日裡也有常備藥的，是禦醫特制，可常年服用下來，作用已經減了不少，但禦醫還沒有新的藥出來，屬下們都替主子着急。
毒性發作的痛苦，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時不慎，就可能讓主子沒了命。
可董傾依給予的皿蓮丹，竟然比當初禦醫的藥丸效果還要好，自然讓一群屬下敬服。
雖然知道如此“偷偷的”去，肯定讓世子擔了風險，可董傾依擔憂董二弟，實在無法拒絕。
坐在馬車上，董傾依主動問起：“世子前幾天說的藥材，什麼時候能送來？”人情欠得太大，隻能盡量還了。
“已經準備好了，等案子有了結果，就派人給姑娘送去。”若紫說話聲音有些低，可異常溫柔，讓人聽了就好像如沐春風，極為舒服。
“恩恩！”董傾依點頭。
等馬車到了目的地，董傾依這才對不公開審案有了些許概念，竟然不是在衙門公堂之地，而是錦衣衛的總部。
且，審案之處也沒有選擇錦衣衛的辦案公堂，而是選擇了一個小院子。
被若紫悄然帶進旁邊的廂房，雖然不能看見審案現場，卻能清楚聽見聲音。
旁邊的廳内，蓮瑢璟，樂為天，會和審都已然在場。
另外，有蘇丞相，九門提督，刑部尚書等等相關人員旁聽作證。
地方稍微差了點，可場面依舊是正規的審案現場，連記錄人員等等都存在，那是該有的配置一個不少。
有錦衣衛客串衙役，将馮澤和其他一應人員帶了進來。
關在小黑屋已有半個月了，帶上來的人，精神狀态多多少少都有點恍惚，唯獨董晗軒半點不受影響。
不過，董二弟聰明，從天牢牢房一出來，看見其他人的情況，他立刻就裝出了類似情況，讓人很難瞧出異常。
進了天牢的人，自然不可能有多光鮮，被帶上來的一群學子，衣衫緊皺，滿臉髒亂，完全沒了往日的整潔和氣質，一個個不是太頹廢，就是精神氣不對，看得旁坐的一衆官員大皺眉頭。
若朝廷科舉，選拔出來的盛蓮官員都這麼不濟，王朝危矣！
不過半個月，精神就有些崩潰，未免也太弱了。為官者心智不堅，豈不是很容易就被人誘上歧路？
在場的，除了蓮瑢璟和樂為天，還有那位錦衣衛白指揮，其他官員雖然知道天牢磨人，卻并不清楚那小黑屋牢房的隐藏威力，猶自感歎盛世時代，讀書人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過，蓮瑢璟三人雖然知道牢房用意，卻依舊有此感歎，想當年聖祖時期，天牢關滿了重刑犯，可半個月就精神氣兒這麼差的，還真看不到。
憂郁的打量了一下董晗軒，蓮瑢璟眼神犀利的發現，這小子賊精賊精的，衣衫淩亂明顯是剛剛弄的，神情恍惚更是僞裝的，隻為在一群疑犯中不那麼顯眼。
心下松了口氣，蓮瑢璟暗自輕笑一聲，噶了一口茶盞中的白開水，猶自想到，這董二弟倒是跟他姐姐一樣聰明又審時度勢，倒是個做官的料。
正當各位大人唏噓不已，感歎王朝未來堪憂時，先進門的馮澤不等錦衣衛呵斥動手，直接就“噗通”一聲跪在了蓮瑢璟前面，大聲哀嚎：“大人，小民是被冤枉的，小民當時真不知道那便是科考試題，拿到考卷時，小民也驚訝之極……”
聽着馮澤吧啦吧啦一陣哭訴，衆位大人眉角齊抽，好吧，他們錯了，這還有個狠人呢，剛剛那一聲清響回蕩在衆人耳邊，這狠人還真不怕膝蓋直接碎了。
而且，看馮澤哭訴得條理分明，字字開脫，半點看不出有什麼恍惚崩潰之類的情緒，那心智可是相當堅定，隻可惜，這人已經歪了，否則，王朝又會多一個棟梁啊！
蓮瑢璟沒有開口，其他人也不随便插話，一邊喝茶一邊看馮澤表演，等着他“哭訴”完畢。
董晗軒沒什麼特别反應的看了看馮澤，見他隻是外表狼狽，實則沒有任何問題，便知道自己以前錯了，其實這人還是個人才呢！
好歹，一般人敢在科舉上抄個會元出來麼？其他不說，膽兒大得很，自然天牢的小黑屋，在短時間内對他造不成大影響。
無語的聽着馮澤用詠歎調述說自己的“冤枉”，董傾依喝了一口若紫剛剛端上來的東西，随即吃驚的發現，竟然是奶茶？這……突然這麼現代化，她容易震驚的好不好？
“這……”董傾依扶額，她能說自己嘗出來，這還是草莓味的麼？
若紫笑臉盈盈：“這是奶茶，當年聖祖發明的飲品，隻有宮裡才有的，目前奴婢手裡有五種口味，草莓，橘子，檸檬，蘋果，以及巧克力，不知道姑娘喜歡那種口味？這些都是皇上賞給世子，還有貴妃娘娘送給王妃的。”
“巧克力？”很難得的，董傾依聲音高了一分，主要是好久沒這麼驚訝過，有點沒控制住。
這種亂入的感覺，實在太讓人風中淩亂，無法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