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章搶婚前夕
房中有一堆篝火,卻在屋子中央,與床榻相距甚遠,以往黎昊睡覺休息,幾乎也是抹黑前行。
今晚卻又有所不同,他得知方陶意欲對母親不利,心亂如麻,回來後更滿腹心事,心神始終無法安定,警惕性大大降低。
此刻陡然聽到呼吸之聲,不知是人還是野獸,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即從榻上做起,繼而跳到地上,喝道:“誰?”
一邊說,一邊探手入懷,短刀在手,頓感鎮定,卻始終未見對方動靜,當即轉過身來,快速向火堆走去,彎腰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枯枝。
便在這時,隻聽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是我!”
黎昊大吃一驚,手上一抖,枯枝險些跌落在地。
這聲音熟悉卻又陌生!
熟悉,那是再熟悉不過,鳳祥的聲音他如何聽不出來?陌生,卻又非假話,他與鳳祥相識十多載,又何時聽過鳳祥如此嬌媚溫柔的聲音?
舉着枯枝,緩步上前,火光映照下,果然見到鳳祥跪坐在榻上,隻是火光昏暗,臉上表情卻看不清晰。
黎昊将短刀收到懷裡,說道:“既然來了,為何不在火堆旁等我?吓我一跳倒不打緊,我不知是人是獸,是敵是友,萬一失手傷了你,卻又如何是好?”
鳳祥笑嘻嘻的道:“假如我傷了,亦或是死了,你會如何?會不會放聲大哭一場?”
黎昊聽得莫名其妙,更不知她此番前來的目的,斥道:“淨說些什麼胡話,趕緊下來,我們到亮處說話。”
卻聽鳳祥說道:“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你若是有危險或者傷了,我便心痛的很,你若是被人害死了,那我的心就不痛了,死人怎還會心痛?
如今我隻是問你傷不傷心,痛不痛哭,你卻避而不答,擺明沒把我放在心裡,是不是?”
黎昊怔在原處,隻覺女人心思猜不透,他這幾日時刻陪伴鳳祥左右,期間所作所為,還不能表明心迹嗎?既然行動已告知一切,兩人心知肚明,為何還要說出口來?
當下便不想理她,來到火堆旁,兀自坐下,想着鳳祥少女心性,一時心皿來潮,無理取鬧一番,過一會兒便會乖乖過來。
誰知等了半響,始終未見鳳祥,心裡煩了,便道:“除了我娘以外,那便是你與我最親近,有我在,定保你們周全。哭,光哭又有何用?”
為了能讓鳳祥聽清,聲音極大,之所以不提及夏信、大李等人,因為鳳祥清楚這些,至于青陽的一家人,黎昊也已把他們當作了家人,隻是此時此刻不便明說。
鳳祥本就是明知故問,試探之言,聽黎昊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證,心中大喜,輕聲道:“你過來!”
黎昊本就心情煩悶,以為吐露心迹,便可打發了鳳祥,實未料到她還在發瘋,不由得心中有氣,說道:“你有話便到這邊來說,說完趕緊回去,我不過去。”
話音剛消,蓦地想起鳳祥執拗的脾氣來,心中隐隐擔憂:她不會在這時跟我争吵吧?一旦争吵不休,驚動夏信,那便不好收場了。
忽聽得鳳祥說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就歇宿在這兒。”聲音不大,隐隐還有羞澀之意。
黎昊呆了一瞬,不知鳳祥要幹嘛,但鳳祥今晚舉止着實反常,會不會……随即斷定不可能,便不再去想。
其時男女授受不親觀念甚淡,共處一室倒也無妨,黎昊深知此點,說道:“一切随你,那我今晚就在火堆旁睡下了,倒也暖和。”
鳳祥小嘴一撅,說道:“你是暖和了,那我怎麼辦?”
黎昊笑道:“那你趕緊回自己屋去呀,我又沒求着你留下。”
過了好大一會兒,都未聽到鳳祥再說話,以為她生氣了,剛要開口詢問,卻聽鳳祥說道:“你……你的事都辦好啦?”
黎昊見鳳祥恢複正常,長籲了一口氣,說道:“都辦妥了,明日黎巨一敗塗地,非要大發雷霆不可。”
鳳祥淡淡的道:“那就好。”
黎巨看不清鳳祥處在黑暗中的臉,看不到表情,自然猜不透她心中所想,隻感到他言語之間甚為平靜,無絲毫大喜之情。按理來說,搶婚儀式一直是她心中隐憂,此刻應該喜不勝收才對,怎麼如此毫不在乎?
黎昊站起神來,舉着枯枝緩緩走去,火光映照下,隻見鳳祥臉上滿是憂愁,不禁大為不解,問道:“你怎麼啦?一切我都準備妥當,明日搶婚儀式,黎巨勝不了我!”
鳳祥隻感火光耀眼,當即展顔笑道:“我從始至終都相信你,從未有過懷疑。”
說着下得榻來,走到黎昊跟前,牽着他手,怯生生的道:“今晚我陪你在這榻上同眠。”
黎昊愣住了,此刻才知鳳祥的真正用意,又是詫異,又是驚喜,心中更是好笑:這同眠之說,的确比“一起睡”要文雅許多,這鳳祥也真大膽,投懷送抱、以身相許,竟毫不扭捏,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不過黎昊此刻卻沒心情,更覺沒有操之過急的需要,見鳳祥含情脈脈,臉上卻也微微發紅,心想:畢竟還是個年輕少女,終究還會羞澀,隻是她為何要這麼做?
心中所想,嘴上便說了出來:“明日才是搶婚儀式,我須得搶到你,與你成了婚,方可如此。”
說到此處,忽然玩心大起,便想着逗她一逗,笑道:“你這麼着急,被人知道了,羞不羞?”
鳳祥隻感臉上更紅了,耳根也燙的厲害,扁着嘴道:“你隻要不說,誰會知道?再說……再說隻要我們……我們有了……有了孩子,那黎巨就不能反悔了。”
黎昊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問道:“你是擔心即使我在搶婚儀式上,搶得到你,黎巨還是會反悔,仍要娶你是不是?”
鳳祥“嗯”的一聲,低下了頭。
黎昊隻感哭笑不得,又問:“因此你就想到了這個主意?那你知不知道男女之間如何才能有孩子?”
鳳祥擡起頭來,睜着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得意的道:“我聽部落中婦人說過,我們隻要榻上同眠,你摟着我,我摟着你……”饒是她向來直爽,出言無忌,說到此處卻也說不下去了。
黎昊心中好笑,心想部落中竟有人普及這些知識,倒也開放大膽的很。一時之間,好奇心起,迫切想要知道他們後續如何表達,追問道:“那然後呢?”
鳳祥低聲道:“然後……然後我腹中便有了孩子,那時黎巨縱使不顧搶婚規矩,卻也不肯要我啦!是他不肯要我,他便不會對你不利了。”
黎昊凝視鳳祥半響,心中感激:原來她如此做,竟都是為了我,明日黎巨無馬可乘,自會落敗,惱羞成怒之下,仗着九黎戰士兇悍,公然不循搶婚規矩,意圖胡來,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鳳祥定是擔心黎巨會因此對付我,這才會出此下策,看來她于男女房中之事,依舊知之甚少,便如之前的女魃。
黎昊蓦地裡想起在軒轅城之時,嫘祖猜測昌仆有孕,跟他與女魃商議其事,言談間他發現女魃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更鬧出了許多笑話。
想起女魃“娘不是說,我是從臂彎兒出來的麼”這句話,黎昊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片刻之後,笑容收斂,不由得擔憂起來:也不知女魃如今怎樣了?此時力牧想必已返回軒轅城,青陽身死的真相,自己殺死夷彭的原因,女魃肯定都已知曉,她便仍是恨我,我也不會怪她,她本就是極重感情的人。
想到此處,不由得歎了口氣。
鳳祥見黎昊忽喜忽憂,一時大笑,一時歎氣,顯得頗為苦惱煩悶,還以為自己自作主張,惹得黎昊不高興,說道:“事先沒跟你商量,是我不對,不過黎巨到時若是反悔,我知你肯定不會屈從,定會跟黎巨大打出手,但他身後有九黎戰士,我們可惹不得!”
黎昊見鳳祥處處為自己着想,兇口熱皿上湧,丢掉手中枯枝,将她擁入懷裡,說道:“到時族人俱都在場,黎巨不敢放肆,聽我話,先回去吧!”
鳳祥道:“那萬一……萬一……”
黎昊道:“沒有萬一,你既然相信我,就不要懷疑,回去吧!”
鳳祥倔強的脾氣上來,噘着嘴道:“我不要!”一邊說,一邊輕錘黎昊的兇口。
黎昊也是皿氣方剛之人,加之鳳祥身上的幽香傳來,竟一時把持不住,他與鳳祥相處多年,何時見過鳳祥如此撒嬌可人的一面?
當下伸手将鳳祥推開,假意闆起臉,冷冷的道:“快回去,明日還有正事,耽誤不得!”
鳳祥不依不撓:“要不你睡榻上,我睡這裡,晚上陪你說說話?”
黎昊心想你若在此,我還能隻跟你說話?當即将他拉到門口,說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喊人了,然後把你剛才言語,全部抖露出來,看你羞不羞?”
見鳳祥仍不肯走,便假意高聲喊道:“夏……”
“信”字還沒喊出,鳳祥便已箭一般的沖出去了。
黎昊搖頭笑笑,經鳳祥如此一鬧,他的心情卻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