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皿氣之勇
三人在月光下疾行，不過時便來到黎巨住所外，隻見三間房屋并排而建，七八匹馬拴于房前，兩者卻相隔甚遠。
來時大李與春芒便跟黎昊說，九黎人将馬匹置在離房屋很遠的地方，他起初還不信，如今親眼所見，卻不得不信。
可他着實不解，馬匹之珍貴，人盡皆知，縱是富庶的九黎，也不可能不加珍惜，難道他們就不怕被盜？
想了一會兒，便即釋然：是了，九黎人自恃強大，在華夏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鳳遊氏部落族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敢妄動他們的馬？
即便有膽大包天之徒，盜走馬匹，但他們又何處躲藏？
到頭來還不是被九黎人輕易抓住。
黎昊嘿嘿冷笑：他們的确不敢，可是我敢！
不過這幾匹馬，我倒還沒看到眼裡，何況黎巨發現馬匹不見，定會另想辦法，對明日計劃反而不利，還是下“藥”的好。
眼見幾個九黎人喂馬完畢，已知這便是最後一次，低聲道：“春芒，你守在此處，若是屋裡有人出來，你便及時示警，我們趁機躲藏，可明白？
”
春芒撓了撓頭道：“如何示警？
他們若是從屋裡走出，豈不會發現我？
”
黎昊一拍腦袋，心想：若是小李在，自己定然不會如此頭疼，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中途換人，何況當初還不是自己要磨煉他的？
略一思考，說道：“這樣，你躲在此處，凝神靜聽，一旦有腳步聲響，你便立即撿起石塊，朝我們扔來，然而迅速躲到一旁，切不可被人發現。
”
春芒大喜：“明白！
昊，你盡管放心前去，我能辦好！
”
黎昊仍不放心，生怕他緊張之下，将自己囑托盡數忘了，當即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塞入他手中，說道：“嗯，我信你，一會兒千萬别緊張，按我所說去做即可。
”
見春芒點頭，這才與大李一齊奔出，頃刻間便來到馬旁，從腰間取下兩個大草袋，一袋尋常青草，一袋“瀉藥”，将兩者混合，盡數喂給馬匹吃了。
黎昊初時擔心馬匹不食這些植物“瀉藥”，便事先準備了馬兒常吃的青草，如今見馬兒吃的正歡，不禁為自己的深謀遠慮而得意。
眼見混合飼料即将告罄，忽聽得腳下傳來“咚”的聲響，黎昊知是春芒的訊号，立時警覺，當即拉着大李躲到大樹後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于在前方止歇，隻聽得一人道：“今日鳳羽傳出消息，說是除了追求鳳遊的人之外，其餘人等皆不準騎馬前往，也不知這個老家夥是何用意？
”
黎昊心下一驚，竟是方陶的聲音，擡出頭來，向前張望，月光下看到有兩人立于馬前，一人是方陶，另一人是黎巨。
黎巨道：“理他作甚，我既已放出意欲争搶鳳祥的訊息，想來敢來和我一争高下的，便隻有黎昊一人，你認為我會輸給他？
”
方陶笑道：“首領自是比黎昊強了千百倍，如今又有眼前良馬相助，那他便是一點機會也沒啦，我倒很想看看，明日他慘敗欲哭的模樣，哈哈！
”
黎巨隻是“嗯”了一聲，似乎并不想理他。
方陶好似發現了這一點，收斂笑容，低聲道：“首領，我已暗中找到黎昊母親的所在，隻要你一下令……”
黎昊頓感疑惑：方陶這是要幹嘛，又想打什麼壞主意？
卻聽得黎巨說道：“這是你跟黎昊的私人恩怨，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可管不着，不過一切須得等明日搶婚儀式結束。
”
方陶連連點頭道：“是！
是！
自然不能誤了首領的大喜事。
等首領得償所願，我便帶人将黎昊母親抓了，嘿嘿，都說黎昊是個孝子，到時他還不乖乖就範，任由我擺布？
”
聽到這裡，黎昊又驚又怒，心頭大震，一腔怒火直塞兇臆，心道：方陶這是找死！
當即便要沖出，忽然之間，雙手已被人摁住，擡起頭來，見大李沖自己連打眼色，不由得殺意頓消，想起此刻情勢，隻覺背後有冷汗冒出。
适才倘若自己貿然沖出，固然殺不了方陶，自己反而會平白無故的丢掉性命，豈不是大虧特虧？
僅憑皿氣之勇，報不了青陽之仇，護不了親人朋友，無論何時何地，是何處境，須得思量再三、萬分謹慎才行。
一念至此，怒氣漸消，當下沖大李點點頭，表示感謝，心想：大李雖沒有小李的大膽與沖勁，卻貴在在沉穩鎮靜，今日幸虧他在，若是換做小李在身邊，他必定跟我一起沖出去了。
這時又聽黎巨說道：“男兒有仇必報，自是理所應當，但累人父母，總不光彩，不過既是你與他的恩怨，我也不好說什麼，盡快解決了吧。
”
黎昊心想：聽上去似乎黎巨比方陶要“正義一點”，但其實就是一丘之貉，隻不過是真小人與僞君子的區别，像方陶這種真小人容易對付，而黎巨這般假惺惺的僞君子，可就不易處理了。
跟着又聽了一會兒兩人對答，多是方陶溜須拍馬、阿谀奉承之言，黎昊本不想再聽，奈何無法走開，不聽卻又不行。
不過聽到後來，倒有些收獲，他聽得出來，兩人雖臭味相投、狼狽為奸，卻并非鐵闆一塊，黎巨顯然看不起方陶，言談舉止上充滿了對方陶的鄙夷不屑。
待得二人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四下裡寂靜無聲，這才從樹後出來，果然已無二人蹤影，應是已各自回屋休息。
黎昊不敢再耽擱，在不遠處的角落找到春芒，當即發足狂奔，一路上隻聞急促的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
待到華夏，月已至中天，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出現了幾朵鉛雲，正緩緩往南邊移動。
黎昊心道：“看來南邊要下雨了，不過華夏應該不會受到波及，更對明日的搶婚儀式并無任何影響。
”
他分别誇贊了大李和春芒，并囑咐他們不可将今夜的事，告知任何人，即便是夏信與鳳祥也不可以，然後才讓他們各自回屋歇息。
黎昊回到屋裡，躺在榻上，不禁思潮起伏：方陶是殺害青陽的兇手之一，又意圖綁架母親，縱使将他千刀萬剮，卻也難解心頭之恨，可眼下卻殺他不得！
黎巨固然瞧不起方陶，卻也不會置他于不顧，倘若真的惹怒黎巨，那便會一片大亂，不好收場了。
其實黎巨并不可怕，随他而來的九黎戰士才是不好惹的。
不過眼下滞留在華夏的九黎戰士并不多，若是鼓動族人，以雷澤為統帥，以衆擊寡，倒也可将他們一舉殲滅，但之後呢？
黎巨是東夷大酋長蚩尤的親弟弟，在九黎位高權重，蚩尤大怒之下，若集結九黎大軍，攻殺過來，别說一個小小的鳳遊氏部落，即便是神農、軒轅兩大聯盟，恐怕也難以抵擋。
想到此處，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子，突然之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黎昊大驚之下，猛得坐起，隐約聽到有細微的呼吸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