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女魃的絕望
夷彭從應龍那裡出來時,第一眼便看到了女魃,不過在女魃未發現他之前,他就偷偷地跑了出來,隻希望女魃沒發現自己才好。
他太過了解女魃這個妹妹,隻要是她認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勸服,任誰也無法改變,倘若她再哭起來,夷彭不忍之餘,更是拿這個妹妹無可奈何。
小時候女魃撒嬌耍賴的畫面曆曆在眼前,夷彭不禁欣然神往,不由得笑了起來。
父親對他們幾兄妹管教極其嚴格,又諄諄告誡一定要勤儉節約,故而他們在軒轅雖身份尊貴,平日裡把玩的東西卻并不多。
夷彭偶爾得到一些有意思的小東西,總會悄悄地找女魃分享。而往往這個時候,女魃總會哭着喊着地讨要,夷彭得到這個東西委實不容易,心中百般不舍,但一看到妹妹梨花帶雨的楚楚模樣,總會忍痛割愛,送給女魃。
隻因為她是衆多兄弟姐妹當中,唯一一個陪他玩、陪他說話,懂他、信他的人。
便在這時,有人闖了進來,接着便是一聲嬌喝:“夷彭!”
正是女魃!
夷彭大喜之下,竟而呆了,剛才還在回憶昔日的美好時光,此刻見到女,當真魃恍如隔世,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見女魃是什麼時候了。
下意識地想要起身相迎,看到女魃憤怒地瞪視自己時,火熱的心頓時涼了一大半,他此刻方始明白:昨日再好,終究再也回不去了。
夷彭坐着不動,淡淡的道:“女魃,以前你可從不對我直呼其名,你應該喊我哥哥!”
女魃咬着下嘴唇,内心糾結無比,但為了盡快救出黎昊,許久以後深情款款的喊了一句:“三哥!”
夷彭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從小就告訴過你,我比昌意要大,你怎麼還喊我三哥,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聽話。”
女魃聽他說到從前,昔日的美好回憶迅速浮現在腦海,覺得他或許會看在昔日情分上,答應自己所求,放過黎昊。
向前走了兩步,跪坐在夷彭面前,像小時候一般,拉着夷彭的右手,輕輕搖晃,說道:“昊,是不是被你抓走了?隻要你能放了他,我喊你大哥都成。三哥,你以前對我說過,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我,無論我要什麼,你都會割愛給我,是不是?”
夷彭見女魃神色惶急,頭發散亂,顯是找尋許久,不禁心中不忍,又憐惜,又不解,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些話早就已經做不得數了,你之前不是還讓我不要對付青陽,你認為可能嗎?”
提到青陽,夷彭的眼睛頓時變得淩厲起來,惡狠狠的道:“他傷害了我的母親,就必須要付出代價!而黎昊在彤魚氏部落,相助青陽脫險,那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須饒他不得!你回去吧。”
女魃不肯死心,雙手繼續搖晃,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昊,他是東夷人,跟你我兩家的恩怨,絲毫沒有關系,這是最後一次求你!”
夷彭看着女魃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于心不忍,緩緩說道:“看來應龍說的話都是真的,你如此護着他,莫非當真看上了他,可他是東夷人!”
女魃一怔,旋即迅速搖頭,苦道:“我――我沒有――”
夷彭冷哼道:“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其實應龍一直都對你很好,我對他也十分滿意,你由他照顧,我雙手贊成,他是新任治水頭領,深受父親器重,将來前途不可限量,可你……可你怎麼會看上那個東夷人?
算了,算了,此事暫且不提。如今看來,我這麼做是對的,原本我顧忌父親,還打算饒過黎昊的性命,如此看來他是非死不可了。”
女魃一聽之下,險些暈去,原來夷彭先前對昊并未有殺心,難道我此次過來,竟是害了他?
心中惶急,更是不解,哀嚎道:“為什麼?”
夷彭下意識的伸出右手,想要提她擦拭眼角的淚水,不料卻被女魃伸手擋開了。
他失望地長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怎麼這麼傻,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你好!自古軒轅和東夷勢不兩立,結怨極深,向來不通婚。倘若讓父親得知此事,盛怒之下,還不大發雷霆!”
女魃抽抽噎噎的道:“可是父親都昊頗多贊譽,挺喜歡他的!”
夷彭深受抓住女魃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即使再喜歡,他還是個東夷人,退一步講,即使父親勉強同意你倆婚事,那軒轅的族人呢?他們肯定共同反對,到時就連父親也無可奈何,到時你該該怎麼辦?”
夷彭見女魃仍渾渾噩噩,似乎還認不清形勢,抓住她肩膀的雙手,輕輕搖晃,補充道:“父親對你最是寵愛,平日裡最不怕父親的就是你,你或許可以偷偷地跟着他跑去東夷,可之後怎麼辦,你在東夷如何自處,你忍受得了每日東夷人的白眼嗎?
你趕緊走吧,盡快回軒轅城,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就當黎昊這個人從來沒來過這個世上,你也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現下軒轅受大水肆虐,一個東夷人被大水沖走,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父親倘若得知此事,怪罪下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隻會怪我和應龍照顧不周,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
女魃癱倒在地上,表情木讷,絕望襲遍她的全身,她原本是想救昊,做夢也想不到卻因此害了他。
過了半晌,她又聽夷彭的聲音:“實話告訴你,倘若之前在神農彤魚氏部落捉住你們,我自然不會拿你怎樣,也不會為難與你們同行的黎昊。對于青陽,我也隻會要了他一隻胳膊或一條腿,讓他成為人見人厭、受人嘲笑的廢人。
但今日與那次不同,關乎你的将來,那個昊必須要死!好,你既然不肯走,那我走!”
說罷,快速往外走,剛走出屋子,發現門旁躲着一人,竟是應龍,隻見他臉上神情複雜,顯是偷聽已久,當下也不管他,徑自走開了。
應龍看到夷彭獨自一人出來,先是一怔,待得清醒過來,夷彭已然走遠。當即決定去安慰女魃,走進屋裡,見女魃趴在地上,神情凄楚,顯是傷心已極,自己的心也跟着劇烈疼痛起來。
蹲在女魃身邊,剛要出聲安慰,隻聽門外腳步聲急,夷彭出現在跟前,二話不說的将他強行拖走了。
昌意和昌仆兩人得到族人送來的消息時,已是傍晚,昌意抱着女魃,不顧一切趕路,趕到屋裡,看到女魃神情呆滞地趴在地上時,兩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怎麼了這是?”昌仆從昌意懷裡下來,伸出雙手拉起女魃的手,輕聲問道。
女魃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喉頭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想起剛才夷彭惡狠狠的話,鼻頭頓時一酸,将腦袋擱在昌仆的肩膀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昌仆和昌意對視一眼,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昌意素來脾氣急躁,心中大惑不解,瞪大着眼睛,當即就要大吼着詢問詳情。隻見昌仆制止的目光射來,雖心中急欲知曉真相,卻也隻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
應龍被應龍強行拖走,心裡十分焦急難過,他偷聽到了女魃和夷彭的對話,得知女魃對黎昊癡心一片,妒忌之餘,對黎昊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不過聽着女魃凄慘的啜泣聲,他卻又很心痛難當,如今女魃一個人待在那個凄冷屋子裡,形單影隻,心靈又受重創,會不會因此而做出傻事來?
擔憂之情在心中蔓延,在屋中踱來踱去,片刻也停不下來。可是夷彭偏偏又不讓他去看女魃,他如何不着急萬分?
夷彭端端正正地坐着,沖不斷走來走去的應龍道:“你能不能停下來,歇息一會?我已經暗中派人通知了昌意,他們很快就會找到女魃,你無須擔心。”
應龍松了口氣,坐到夷彭面前,問道:“你真的打算置昊于死地?”
夷彭微笑道:“這原本不就是你的主意?”
應龍歎了口氣:“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夷彭擡頭瞧了他一眼,問道:“為何?”
“為了女魃!”應龍解釋道,“你看女魃那傷心的樣子,你怎麼忍心?倘若黎昊真的死了,那女魃豈不是會……”
夷彭滿意地點了點頭,自認沒有看錯應龍對女魃的深厚情意,笑道:“說出來,你或許不信,除了我母親以外,我最關心的就是女魃這個妹妹了。看你如此在乎他,我确信先前沒有看錯人,你才是女魃該終生托付的男人。
你盡管放心好了,平日裡即使死了一匹馬、一頭牛,女魃都要傷心的哭上一會兒,何況是一個大活人?過一段時間,她自然就會恢複如初的!”
應龍還是擔心:“可是……”
夷彭道:“沒什麼可是,一切就聽我的!對了,看押之所一定要嚴密看守,不能有半點馬虎,找個時間盡快動手,免得夜長夢多。”
他是軒轅大首領器重的公子之一,說話自有一番威嚴,應龍本還想再說,但終于忍住了。
……
黎昊摸着饑腸辘辘的肚子,閉上眼睛,腦海中全部都是各式各樣的美食,雞魚肉蛋樣樣都不少。想到此處,黎昊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大口口水。
眼看着雞腿就要塞到口中,突然的一個噴嚏,讓他猛然睜開了眼睛,美食沒了,眼前看到的仍是一間破草房。
他長歎了一口氣,躺在榻上,雙手墊在腦後,雙腳撐起,右腳翹在左腿上,心想: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不能一直這樣餓下去,應龍的第二個選擇不就是讓自己返回東夷嘛,大可以先答應他,中途再尋機跑回來!
打定主意後,起身下榻,沖門外大喊道:“去告訴你們家應龍大人,我已經想好了,明日我就返回東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