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貴妃吃了一驚,連忙擦了擦眼睛,眼淚倒是擦掉了,眼睛反而更紅了。
她迎了出去,俯身下拜:“皇上……怎麼匆匆退宴?”
皇上連忙把她扶起來,道:“慧心,這裡沒有别人,何必多禮?辰兒呢?”
看到她紅紅的眼睛,在心裡歎息,覺得必定是怕他擔心,所以強忍着悲意。
一回頭看到耷拉着腦袋,坐在椅子裡的慶王,又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今日在禦花園,對着那甯氏女大聲嚷嚷什麼!上次在獵場就是追着她去了,還嫌丢人丢的不夠嗎!”
宋貴妃想到又悲從中來,道:“辰兒原不是這樣的……自從,和那甯氏女相識之後,便……愈發不聽話了。”
的确,慶王原不是這樣的。他雖然心裡煩躁,但是很少忤逆母親。
隻是認識了甯昭昭以後,才……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他見識到了他母親的專橫,霸道,殘忍,無情。
皇上看他那樣,心裡又有氣,愈發心疼宋妃,後道:“你也别折騰你母妃。等立了你為儲,朕自當把那甯氏女賜給你做禁脔。”
慶王這才微微動了一下,眼中有些茫然:“她是……我嫂嫂。”
皇上冷嗤,道:“什麼嫂嫂?朕怎麼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兒子?”
當年顔後自己用了死胎換這個孩子,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然皇後嫡子,是何等榮耀,她又何必這麼做,還賠上自己一條命?
顔氏是在他面前被勒死的。
皇上曾經因為這件事而覺得痛苦,畢竟夫妻多年,顔氏溫婉可人,體貼入微,從無過錯,而他卻要親手處死她……
可是當顔清沅出現以後,那種痛苦和内疚卻變成了惱恨。
溫柔體貼的顔氏,竟騙了他那麼多年!換了自己的兒子,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他甚至懷疑……顔清沅是當年顔後,和旁人,私通所生……
這種可能讓他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宋妃勸他,忌諱端王和皇後,先把人認下來,他大約早已把顔清沅推出午門……
他是不會承認這是他的兒子的!
看着這個殿内,低頭抹眼淚的宋貴妃,和沉默不語的慶王,帝王在心中長歎。古訓有言,自古紅顔多禍水,他雖為天下之主,可也隻有眼前這兩人,才是他的真正的妻兒。
“你放心,朕的一切都會留給你。也隻能留給你。”皇上鄭重對慶王承諾。
而此時,皇後帶了顔清沅和甯昭昭去東宮。
出人意料的是,顧勝雪竟然還有一口氣。
“她已經招供了,當年,害死淑月的是她哥哥顧勝達”,皇後對顔清沅有些愧疚,道,“倒連累了你背那個污名。”
秦氏雖然和顔氏結盟,但是秦家人對顔清沅這邊卻還是沒什麼好感。
畢竟因為秦淑月的事,秦國公夫人上門去鬧,還被甯昭昭給打了……
顔清沅看她眉宇之間有些憂愁,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皇上還沒有正式下旨廢太子,但是這件事已經成了秦皇後腦袋上懸着的一把劍。
以至于她最近都有些軟弱。如若不然,就算皇上明顯偏心,她又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您也應該振作一點”,顔清沅意有所指,看了甯昭昭一眼,道,“昭昭已經懷孕了。”
甯昭昭:“……”
秦皇後訝然,然後失笑!
顔清沅道:“我是嫡皇子,養在您的名下,已經成婚。等我的王妃顯懷,我會更有優勢……”
他看了甯昭昭一眼,道:“皇上無論如何越不過我去。他就算廢了大皇兄,也立不得慶王。這個時候您更應該振作,不能讓宋氏的人得意了去。”
甯昭昭的臉皮紅一陣白一陣,偷偷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時代,婚前那什麼,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秦皇後聽了這話,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是啊,本宮又何必便宜了宋慧心那個賤人……”
出宮的時候,正好碰上莊德妃那邊散宴,不少進宮赴宴的人家的轎子都和忠王府的轎子并行。
有人好奇地打起簾子看過來,猶豫着應不應該上前去搭讪。畢竟雖然皇上竭力貶低這位皇子,也依然抹不去他嫡皇子的名分,又有皇後撐腰,更是娶了端王府的外孫女。
他行事低調冷漠,新娶的王妃脾氣也有些古怪。因此那些人雖然有那個想法來探探底,敢行動的卻幾乎沒有。
轎子裡,顔清沅仔細地看甯昭昭的臉色。
甯昭昭好氣又好笑,道:“你别這麼賤兮兮的,我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懷了……總是好事。”他的聲氣兒有些弱,喃喃道。
甯昭昭頭疼地道:“你不提呢,我倒是忘了。你說我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到時候成親最多九個月我就生孩子了。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我跟你成親之前幹了什麼了!”
顔清沅把頭靠在她肩上,心虛似的,道:“就說你早産好了,也不是沒有這種事。反正時間沒差多少。”
甯昭昭惱道:“那也才八九個月,我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自然是新婚之夜”,他想到她昨晚的表現,有點蠢蠢欲動,拿手環住她的腰身,“合情合理。”
甯昭昭哭笑不得,道:“你本事不小。”
顔清沅自是各種黏糊撒嬌賣萌,他知道她不會真的氣他的。
看她雖然還是氣呼呼的樣子,眼神卻變得柔軟了下來。顔清沅是有些得意的,心尖上又發軟。
甯昭昭無奈的道:“小賤皮子。你老這麼欺負我,我總有一天會不吃你這套的……”
顔清沅笑着把她抱了過去放在自己懷裡,親了親她的鬓角。他最喜歡看昭昭明明生氣,卻又對他心軟的樣子了。雖然知道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真的把她給惹毛了,而他也不是沒吃過教訓,但就是屢教不改還是想逗她。
臨回府的時候甯昭昭說要吃陸記的糕點,顔清沅親自帶了她下車去買,也讓她自己多挑幾種口味。
雖然是老字号,可那就是個小門面,門口經常有人排長隊的。
顔清沅和甯昭昭兩人一身華服,也老老實實地跟着排隊,把那些人都吓了一跳。待認出來了,他們又滿心歡喜。
“原來是忠王殿下和忠王妃!”
“快,您先請!”
說着紛紛要給他們讓道。
顔清沅連忙笑道:“不必不必,各位請自便。”
甯昭昭也笑,心想這顔大黑,混民望倒是混的不錯。本來宋貴妃想先給慶王建立民望,結果匪被端王給剿了。沒想到顔清沅這黑心鬼在民間倒是風生水起。
他一改剛才那副賤樣,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一邊慢悠悠地排隊,一邊和人家聊着閑話。不管人家說家長裡短,還是年節收成什麼的,他都笑呵呵的聽着。
甯昭昭本來樂悠悠地聽着,突然聽見人家說着陳氏糕點不知道吃不吃得到了,頓時就急了:“這是為何?”
那副嬌憨的樣子讓衆人都笑了起來。
她生得極美,身份尊貴,和顔清沅站在一起顯得非常登對,還總是拉着手。不管什麼時候的人,都喜歡看這樣賞心悅目的一對人兒,覺得看着他們,連自己心裡也美滋滋的。
有人歎道:“陳老闆守着這家小鋪子幾十年了,從前也不是沒有貴人來請他入府,他都是推了的。可這次,甯相爺的夫人懷了身孕,說是非得每天大早的就要吃陳氏的糕點。”
甯昭昭愕然:“胡夫人懷孕了?要吃糕點,每天大早來買不就是了,他還非得把人請回去啊。甯家最摳門不過了,請回去也沒多少銀子給你的,陳老闆。”
頓時衆人轟笑。
陳老闆苦笑道:“他家是相府……哦,好像是王妃的娘家?縱是不給銀子,小的也是要去效勞的。”
甯昭昭嘟囔道:“那我們怎麼辦,難道還去相府讨吃的?”
她使勁扭顔清沅的手。
顔清沅哭笑不得,安撫道:“陳老闆不去。”
甯昭昭扭過臉,道:“真的?”
陳老闆巴巴地看着他們。其實他也是不想去的。守着這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多自在,何必到人家府上去受罪。
顔清沅笑道:“嗯,真的。不過我倒不覺得你有這個必要上門去看他們”
甯昭昭滿意。
買了糕點,和老闆打了招呼,兩人攜手走了。
一群百姓還在津津樂道。
“再沒有比忠王殿下更好的人了。要不是殿下,今年過年,家裡的幾個小子怕是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是啊,一點架子沒有,還是個王爺呢。哪像那些芝麻綠豆的官兒,走到道上都恨不得有人給他們作揖。”
“王爺是咱們民間出來的,就是咱們民間的王爺。和那些人哪裡一樣?便是王妃也是極好的,一點也不嬌氣,和王爺真登對,真是一對璧人。”
……
此時甯昭昭在馬車上捧着熱乎乎的糕點,一邊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道:“胡氏竟然又懷孕了……看不出來我爹還挺能耐的。隻不知道比咱們這個大多少。”
顔清沅皺了皺眉。甯葳用胡氏搭橋,正向宋氏靠攏的事兒,還沒跟她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