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這次李氏的樣子十分鎮定。
自從李強出了事,她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瘦了不少,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
直到昨日接到兒子甯葳的信,她整個人才精神了一些。
對付甯昭昭,她現在也是想明白了,一味打壓是不行了。
如今那臭丫頭也不知道和誰學的,又蠻橫又賴皮,也半點不知道為自己家裡打算。李氏對她這種行為嗤之以鼻,認為要等到她出嫁了,才會知道娘家的重要性。到時候有她回來求相府的時候。
現在她想不通,不知道幫扶着自己的娘家,那是她蠢。
再則她的兒子回來了,李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當年胡氏剛進門的時候,不也是個心比天高的脾氣。後來不一樣被甯葳磨得服服帖帖的?
李氏還就不信了,連胡氏都被磨出來了,如今甯葳難道會磨不了那個臭丫頭!
因此,她隻是對甯屹昌道:“剛才你挨了打,進門來就是哭嚎,祖母問你怎麼回事,你又是怎麼回答的,還記得麼?”
甯屹昌不明白李氏為什麼問起這個,但是祖母的臉色不對,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道:“孫兒說了和甯昭昭起了争執之事。”
李氏半耷拉着眼皮,道:“若是從前,祖母一定給你出這個氣。”
這話說的,什麼叫做若是從前?難道現在她不打算幫最寶貝的孫兒出氣了嗎?!
甯屹昌急道:“祖母!”
李氏擡了擡手,截住他的話頭,眼神刀子似的在胡氏面上掃了一眼,道:“祖母老了,折騰不起了。你哪裡做錯了,讓你母親來告訴你吧。”
胡氏的眼中動了動,不說話了。
她其實心裡明白的很,如今齊氏身份不同,突然變成了端王嫡女,說起來和今上甚至還是堂兄妹的關系。
甯屹昌辱罵皇親國戚,而且這孩子秉性單純,跑到甯昭昭面前,估計還會大喊“我就罵她怎麼了”……
等于就是把把柄往甯昭昭手裡送。
甯昭昭現在那個難纏精明的勁兒,肯定就會拿着這個把柄咄咄逼人大做文章的。
因此她才想推着李氏出門,一則讓她拿輩分壓人,再則也是拿她來當個炮筒使。
沒想到李氏這一病,倒是冷靜了很多。
胡氏想到即将歸來的甯葳,心裡有些沒底。但是她一向能把自己的情緒收斂得很好。
此時她隻是撫摸着甯屹昌的頭,淡淡地道:“說起來,屹昌的年紀也不小了。這一屆科舉明日放榜,下一次,就是三年以後了。不知道那時候,娘能不能在榜上找到我們家屹昌的名字?”
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甯屹昌愣了愣。
李氏順着胡氏的話道:“是啊,屹昌也該去考個功名了。正好送去國學讀書,讀個三年出來考試。”
胡氏喜道:“媳婦也是這般想的呢,正和母親想到一塊兒去了。”
婆媳倆三兩句話就敲定要把甯屹昌丢到書院去的決定。
胡氏把一臉委屈的兒子叫了起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漪芳居。
本以為胡氏很快就會發作,誰知道直等到當天晚上,也沒見她有什麼動靜。
甯昭昭讓青雲騎去打探,得到的消息是慈安堂燈火通明,老太太又開始抽大煙了。
聞言甯昭昭眉頭緊鎖,道:“看來是在等人。”
瑞姨道:“等誰?甯相麼?”
“八成了。”甯昭昭長出了一口氣。
“那他今兒是等不着了。犯在二爺手裡,哪能這麼輕松就脫身了呢?”瑞姨笑道。
甯昭昭也沒多想,隻打了個哈欠,道:“那就讓她們等着吧,我們洗洗睡去。”
果然就先把事情丢下洗洗睡了。
當天半夜,顔清沅潛入了漪芳樓,也沒驚動别人,直接摸進了甯昭昭房裡。
在睡夢中覺得有些不對勁,甯昭昭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某人的大臉近在咫尺,正在自己上方!
“你幹嘛……”她倒沒有太驚慌,反而半睡半醒,還有點懶洋洋的。
顔清沅歎了一聲,道:“要夜襲你真是太容易了。你就不怕睡覺睡到一半被人非禮了?”
他默默地退開了,好像剛才撐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甯昭昭掙了掙,醒了過來,打着瞌睡爬了起來,道:“你大半夜的又來說教我啊……”
敢情她還以為顔清沅是來測試她的防狼能力的?
顔清沅默默地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看着她,傻成這樣遲早得被人拐走了……
“說教你難道不應該?”顔清沅順着她的話點了一句,才又道,“不過這是順便,我主要是來找你分贓的。”
“分什麼贓?”甯昭昭一臉茫然。
顔清沅笑了笑,從懷裡抽出一疊東西遞給她。
甯昭昭疑惑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瞪大了眼睛:“銀票?!我爹的?!你怎麼弄來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今兒甯相匆匆忙忙趕到了顔清沅的别院,聽說甯昭昭不在。
他也不含糊,當面和顔清沅客客氣氣的,甚至還喝了一會兒茶,聊了些有的沒的。
可是轉眼的功夫他就把自己的随從安排到小院的前後門,防着甯昭昭偷偷溜走。
後來确定了甯昭昭确實不在,他站起來禮貌地告辭。
從頭到尾,沒有和顔清沅正面沖突。甚至可以說,他對顔清沅是非常客氣的。
“哼,我就知道他臉皮厚。”甯昭昭道。
顔清沅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臉。
“嘶,好冷!你走開些。”甯昭昭急忙後退。
顔清沅再一次無語了,這傻貨竟然隻注意到他手冷……
他索性道:“大半夜的實在太冷。”
甯昭昭果然抱着被子,道:“那你把手伸進來捂一捂。”
“……”
甯昭昭不耐煩地道:“快啊,說完了趕緊回房去。”
她還要數銀子呢!
顔清沅垂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終還是默默地把手伸進了她的被窩裡。
雖然沒碰到她,但是剛伸進去的那一瞬間,顔清沅就後悔了。
那種溫度簡直暖昧……
他立刻又把手抽了出去,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鼻子,确定沒有流鼻皿才松了一口氣。
甯昭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顔清沅輕咳了一聲,決定忍痛便宜不占了,盡量鎮定地道:“嗯,然後他就走了,我猜他是知道我早早把你送回府了,所以也想回府去……”
然後,顔清沅就讓部下找了當地的土匪,蒙面把甯相一行人,都給搶了……
“銀票有一千兩,你自己收好吧。”顔清沅道。
“那我爹呢?”
“還捆山上呢。”
甯昭昭拍手笑道:“原來你也會玩這種無賴的把戲!”
“……”
“他知道是你嗎?”甯昭昭好奇地道。
“八成是知道的。不過這事兒你不用操心。”顔清沅站了起來,道,“明兒一早,我會讓人放他回來。到時候有什麼,我來應對。”
甯昭昭半點不關心,也沒把甯相當成一回事。
她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睡吧!”
顔清沅知道她想藏銀子了,心裡暗道,小爺給你買的那麼多東西,早就超過一千兩了,如今這銀子既然給了你,你還要背着爺藏……
甯昭昭不管他,一疊聲地催促他快點滾蛋。
直到他出了門,甯昭昭才猛的從被子裡跳出來,也不怕冷了,光着腳就在屋子裡找地方藏銀子。
顔清沅還沒走遠,聽得裡面乒呤乓啷的聲音,也是搖頭失笑。
于是第一次有了私房錢的甯昭昭,那天晚上是睡的心滿意足。
隻不過她也沒舒坦多久。
第二天,她吃過午飯,正尋思着李氏胡氏怎麼還沒來找她呢,就見胡氏身邊的趙嬷嬷帶了一大群丫鬟奔進了漪芳樓!
而且那些丫鬟各個鬓邊都帶着紅花,一臉喜氣洋洋腳步匆匆,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恭喜大小姐賀喜大小姐!”趙嬷嬷高聲笑道。
“……喜什麼?”甯昭昭一頭霧水。
趙嬷嬷帶了一大群丫鬟上了門,直接沖到她面前給她請了安,笑道:“恭喜大小姐,大小姐大喜啊!相爺今日剛回到府中,給您帶了個姑爺回來!”
“!!!!”
此時本來一直窩在屋子裡看書的顔清沅被驚動了,也聽見了這些話,不禁皺了皺眉。
丫鬟們圍着一臉呆滞的甯昭昭讨喜,七嘴八舌地道:“大小姐可是大喜啊!新姑爺可是這一屆的新科狀元呢!”
“就是啊,以後大小姐就是狀元夫人了!聽說剛剛放榜,便被相爺帶了回來!以後也是要拜入相爺門下的!可見相爺對小姐可是十分用心啊!”
“聽說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大夥兒都說是年輕有為呢!要不是相爺下手快,保不齊會被什麼人搶了去……”
甯昭昭被圍得暈頭轉向,終于反應過來,咬着牙道:“今日放榜,難道是榜下捉來的?!”
榜下捉婿!
民間的确是有在每三年科舉放榜的時候,某些有勢力或是有錢的人家争相到榜下去挑選新晉的狀元進士之類的當女婿的事情。有時候競争激烈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在“搶”!所以有“捉婿”一說!
甯相竟然去幹那麼丢人的事情!是想昭告天下她甯昭昭嫁不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