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甯昭昭吃了一驚,看了顔清沅一眼。但到底沒做聲,默默地站在了一邊。
齊帝擡頭看着兒子的臉,苦笑了一聲。
他倒是……知道這是為什麼。
當初他把兒媳婦關進冷宮的時候,壓根沒想起來裡面還有宋氏。等想起來了,命令已經下了。
如今兒子要報複他,他也無話可說。
最終他道:“好。”
顔清沅冷笑了一聲。
他倒是不介意做出那等弑父之事,隻是想着到底自己也有兒子了,這等滅天倫的事情若是做了,棒槌也接受不了。
隻不過,這老頭子如今落到了他手裡,想他像從前那般客氣,是不可能的了。
顔清沅提着甯昭昭走了。
他身上的酒氣都沒有散幹淨,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不過想想也是,面對這麼一老頭,誰的心情能好得起來?
甯昭昭默默地跟他回了屋,過了一會兒才道:“他也沒把我怎麼樣,在冷宮裡住着,他的人對我也算客氣,不是一樣把我養得白白胖胖的。一國之君,曾經淪落到那份上,有機會肯定是要想辦法翻身的……”
顔清沅嗤笑了一聲,道:“照你這麼說,當初我就該殺了他,免得養虎為患?”
甯昭昭打了個哆嗦。
顔清沅原本就是試探之言,見她果然這個反應,神情就有些陰郁,别開了臉。
最終甯昭昭低聲道:“阿沅,你别生氣了。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顔清沅低頭看着她瑩白的手覆在自己手上。
他心想,别的他都可以不計較,可是昭昭怎麼能受委屈?
讓自己懷孕的女人煎熬受罪,這世上就沒有比這更打臉的事兒了!
顔清沅最終歎了一聲,道:“罷了,你就别為這些事兒操心了。我有分寸的。”
甯昭昭想了想,應了一聲,又踮起腳去親他的臉。
顔清沅的心情終于好了一點,俯身含笑把她抱了起來。
……
隔天一早甯昭昭又被拉了起來,原本是想去看皇後的,結果又被一群人給堵着了!
眼下形勢十分明朗,新皇登基指日可待。逆賊進京基本上是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滅一雙。
新皇如此強盛,還要怎麼站隊?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狗不理的尚儀公主府如今炙手可熱,生生壓下了老貴榮睦府。
這回不趁攝政王妃眼暈的時候,在她面前套套近乎,那不是傻嗎?
再就是那些來伸冤的,更是絡繹不絕。
甯昭昭被鬧得隻覺得頭暈想吐,隔夜飯都在胃裡翻騰作嘔!
顔清沅那小子早就不知去向,甯昭昭獨自面對一群一群的如狼似虎的诰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是受不了的時候,碧芹在她耳邊輕聲道:“殿下,顔府的人在外頭候着,望您單獨一見。”
顔府?
甯昭昭想了起來,當初顔清沅避走黑市,顔氏二話不說投靠了老皇,顔念平帶着一大波族人避走他鄉,據說是出海去了,如今渺無音訊生死不知。老族長耀武揚威,還得到了顔氏的老封号,重新成為侯爵府。
如今……
甯昭昭輕聲道:“顔府的什麼人?”
“是個夫人,年輕的。自稱是……老族長的續弦。”
甯昭昭:“……”
“殿下,怎麼安置?”
“隻當是尋常親戚來走動。你告訴她,我今日不得閑,她要是不進來請安,我是沒空單獨見她的。若是有什麼話不方便說,不如去對太子說。橫豎說給我,我也是要轉述給太子的。”
“是。”
碧芹去傳了話。
回來之後臉色不好看,道:“殿下,她說那她就等着王爺回來。”
“哦,那就等着吧。”
甯昭昭忙乎了一天,頭昏眼花地隻想罵人。
結果,就在那群貴婦人或若有所思或心滿意足地離開公主府的時候,路過花園,就看到一個身影,“噗通”一聲跳進了池子裡。
“……救命啊!有人跳湖啦!”
整個公主府瞬間沸騰了起來,一群叽叽喳喳的婦人圍着,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清楚情況。
這天寒地凍的,等把人撈上來,早就斷了氣了。
姚芷荷作為東道主匆匆趕到,一看這屍身已經凍僵,而且泛着不正常的藍光,頓時大驚失色!
旁人倒是沒她細心,反而還守在一邊竊竊私語。
“這不是顔府老侯爵的新夫人麼,可憐見的,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想不開……”
“是啊,得罪了什麼人不知道。”
……
甯昭昭聞訊趕了過來,一看這屍體頓時就頭皮發麻,吩咐人拿件衣服給她蓋上,免得死了曝屍在外也不體面。
“各位夫人受驚了,沒事兒的話趕緊回府吧。公主府出了這檔子事兒,明兒也就閉門謝客了,還望各位夫人海涵。”甯昭昭不鹹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那些夫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甯昭昭冷冷吩咐把這屍體收拾了,擡到黑市去。
姚芷荷愣了愣,道:“不用送回顔府?”
“送自然要送。不過人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總得有些準備,不然他們問我要個交代,我怎麼辦?”
甯昭昭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叫了碧欽過來,吩咐道:“你親自跑一趟顔府,告訴他們他家侯爵夫人在這兒突然自盡了,待會兒要讓宋先生過去取證,查出自盡的原因。讓他們放心,我必定不讓他們的侯爵夫人死得不明不白的!”
碧芹忍不住想笑,道:“是,屬下知道了。”
姚芷荷琢磨了一下,知道她是真生氣了,道:“哎,昭昭,你也别生氣,為這些人,不值得。”
甯昭昭冷笑道:“自然不值得。不過他們不上門我倒是正要去找,沒成想這就送上門了!”
“吩咐下去,要是顔家人再上門,我一律不見,讓他們自去找太子說話!顔家的事兒,我管不起!”
“是。”
甯昭昭又吩咐先把那池子圈起來。那女人死而異樣,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晚上顔清沅回來聽說了這件事,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棒槌發脾氣道:“他們這是想惡心誰?你告訴我,他們是想惡心誰?當初幹的那些破事兒,我都不跟他們計較了,現在還弄成這樣?顔清沅,你們家的人是覺得我特别有教養是不是,多惡心也能生吞了忍下來?”
“……怎麼就成我們家的人了?昭昭,我也是才知道這事兒。”
甯昭昭冷嘲熱諷,道:“是啊是啊,您日理萬機,也是才知道這事兒。那你說吧,他們家的人該怎麼着?打不得罵不得,别明天一大早,那老頭子又坐在大街上去哭!說我害死他鮮嫩年輕的小媳婦!”
顔清沅皺了皺眉,沒吭聲,由着她罵。
他也知道當初因為顔家人的事兒,棒槌受了不少委屈。
這換了誰,已經出嫁了,孩子都生了,一群夫家親戚跑出來,叫嚣着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嫡妻不算數,得有妾室的自覺,誰能舒服?
棒槌當初捏着鼻子招呼那家人,什麼顔雅婷顔雪關,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住着,她還得裝大方去照顧客人……
好麼,現在玩新鮮的了,直接跑到她跟前兒來尋死了!
悶頭悶腦地罵了顔清沅幾句。
她突然道:“算了,我也就不遷怒你了。”
說完聲氣兒都小了,掉了個頭去桌子邊上坐着給自己倒水。
顔清沅:“……棒槌,這事兒我會處理好的。”
“是啊是啊,你會處理好的,我知道。”甯昭昭有氣無力地道。
顔清沅看她這樣也是歎氣。
甯昭昭突然想了起來,轉了個身道:“我讓人把屍體送到黑市去了,讓宋先生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看看那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一死就泛藍。”
顔清沅一愣。
“我猜想,是不是跟你身上的蠱毒有關系呢?”
顔清沅的臉色卻變得不太好看,道:“我要親自一趟黑市。”
“我跟你去。”棒槌立刻站了起來。
“你留在這兒,那場面你不想看見的。”
甯昭昭想了想,也是。
但她還是道:“你早些回來,有了結果第一個告訴我。”
顔清沅俯身親了一下她的臉。
等到顔清沅出了門,棒槌獨自呆了一會兒,心裡還不安心,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她披着大氅在花園裡走了走,無意間一擡頭。
猛地就看見月色下,那一池子水都在泛着幽暗的藍光。
甯昭昭吃了一驚。
這時候,恰逢鐘品蓮行色匆匆地帶人路過。
見到她倒是愣了愣,道:“殿下?”
“這麼晚了……”甯昭昭試探地道。
鐘品蓮倒是不防備她,道:“剛剛攝政王來吩咐過,白日下水救人的那些下仆,都要密切關注。我讓人去瞧了瞧,果然不對勁,所以這就趕去看看。”
甯昭昭欲言又止,最終指了指身邊的池子,輕聲道:“驸馬。”
鐘品蓮擡了擡頭,這才看見那一池子的藍光。
他倒抽一口冷氣,道:“這,這……”
難怪顔清沅要吩咐封府封池,還要随時注意那幾個下仆的動态!
甯昭昭皺了皺眉,心道,這就不是惡心人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