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昭昭當着秦皇後的面就把顔雅婷給罵了,而且說得極其難聽,字裡行間都在告訴她她不過就是個沒見識短村姑,所以才會到這裡來丢人現眼。
顔雅婷的笑臉也繃不住了,錯愕地看着她。小姑娘心思再深可哪裡經曆過這些,頓時眼圈兒都要紅了。
秦皇後知道棒槌氣性大,但心裡忌諱着這小姑娘是顔氏的人,猶豫再三還是去勸。
“你也别跟個小姑娘置氣……”
甯昭昭不屑地道:“小姑娘?她以為她自己多小?一點規矩都不懂又不肯學,活像她來了這京城就是要圍着她轉了。”
顔雅婷含淚道:“你,你……”
“你也别老把什麼顔氏皿淚挂在嘴邊上。生養我夫君的是我婆母顔皇後,為大業流皿犧牲的顔氏英雄兒郎,礙着你什麼事了?人家上戰場奮勇殺敵的時候,你還躺在你奶娘懷裡哭呢!”
秦皇後:“……”
顔雅婷大哭不止,顯見是真的吓着了。
甯昭昭還不解氣,啐了一聲道:“最看不得你們這種拿着死人的功勳來挾恩求報的東西。”
顔雅婷氣跑了,臨走前修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秦皇後急道:“你,你何必和她弄成這樣?”
甯昭昭雙目幽深,道:“我怕什麼?她是顔氏之女,我還是宗室郡主呢。”
秦皇後猶豫再三,道:“我看你這性子倒是和我當年差不多的。可我聽說攝政王花了許多心思安置顔氏,甚至帶着朝臣親自去迎啊。你,你這般……”
難保那顔家人跑到攝政王跟前兒去一頓哭啊了。
甯昭昭深吸了一口氣,道:“您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相比起這個,我還是想盡早送您回宮,免得這兒烏煙瘴氣的,擾了您清淨。”
秦皇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甯昭昭有些詫異地擡起頭。
秦皇後有些艱澀地道:“她在府裡住着也不是一兩天了,你平時都是讓着她的,剛才這樣,都是在給我出氣,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甯昭昭愣了愣。
秦皇後眸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低聲道:“昭昭啊,這個時候我怎麼會回宮啊。你雖是端王的侄女,可是端王遠在邊關。我怎麼能撇下你在這兒啊。”
“母後……”
她的話讓甯昭昭大感意外。秦皇後有她的考量,大約是覺得甯昭昭如今在京城,父族已滅,母族不在,若是顔清沅靠不住,她大約也無所依靠了吧。
所以她倒不願意回宮了呢。
秦皇後輕聲安撫道:“你放心,我兄長已經領了聖旨,秦氏上下幾乎死了個遍,這份慘烈,在攝政王跟前兒還是說的上話的。便是顔家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不回宮,我就在這兒看着你。”
“母後!”她把腦袋輕輕擱在皇後肩頭。
甯昭昭想說不用,讓皇後别擔心,回宮去過清淨的日子吧。可是喉頭又有些發緊,心中又有些酸楚。
她為了顔清沅放棄了太多。原來誰都看得出她無依。
曾經她侍奉側妃如母,可是側妃卻是那般待她。
可笑的是,如今卻在當初要投她下獄的秦皇後身上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柔。果真是世事難料。
秦皇後撫摸着她的腦袋,低聲道:“我是過來人,知道有些事一念之差便會不一樣。你答應我以後不可這般沖動了。”
甯昭昭乖巧地點了點頭。
再說那顔雅婷挨了罵,自然是滿腹委屈,但還是先跑回自己屋子裡去梳洗了一下,換了衣服洗幹淨臉,才打算出門去找族長告狀。
就這麼一忽兒的功夫吧,她剛出門就被甯昭昭給堵住了。
顔雅婷不可置信地道:“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甯昭昭是決心今天要給她個教訓的。平日忍她忍得也差不多了,都是因為沒有抓到夠硬的把柄能夠一擊緻命。
可是這一次,顔雅婷被她咬住了,不咬狠了她是不會松口的。
“剛才說了幾句重話,我現在來看看你啊。不過我看你的樣子,好像倒不知道自己錯了呢。”
顔雅婷看着她身後跟着的那兩個侍女,認出都是青雲騎的高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形單影隻,在這府裡也沒幾個貼身人,不由得有些害怕。
她道:“我沒事,我現在要出門,麻煩你讓一讓。”
“表妹别客氣啊,怎麼說我也是你嫂嫂啊。進去吧,這事兒咱們倆今天必須說清楚。”
顔雅婷不樂意,道:“有什麼晚點再說吧。”
“我讓你進去,你聽不明白是不是?我可是你嫂嫂,還是這王府的女主人,都到了你門前了,你竟然還擺出這副樣子,所以說你沒規矩!”
顔雅婷眼眶一紅,簡直就像一隻落入狼嘴裡的小兔子。
掙紮再三,還是進了門。
她在心裡自我安慰,這妒婦總不能真就打殺了她,且忍一時,待回頭找了族長給齊沅施壓,再來收拾她!
這麼想着她就進了門。
顔雅婷看着徑自坐在主座的甯昭昭,旁邊的侍女在她坐下的一瞬間給她奉了茶,她接過來,品茶的姿态,眉眼,都顯得恬淡,優雅。仿佛她早就是這屋子的主人。
“可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甯昭昭淡道。
顔雅婷抿了抿唇,道:“不知。”
“不知?”甯昭昭冷笑,道,“你可知道,今日若是秦皇後真出了攝政王府,鳳駕去顔府見了你那什麼族長,會出什麼事?”
顔雅婷心裡想,能出什麼事,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會看到,齊國宗室已經不行了,國母之尊也是要給顔氏低頭的。
“你知道所謂的國母皇後,到底意味着什麼嗎?”
顔雅婷壓下心中的郁燥,道:“不知。”
“我和皇後娘娘被遣送到燕明别院的時候,碰見宋氏派了人來搜查。我攔住了他們,死也是不能讓他們進門的。為的,無非是裡頭坐着的就是咱們的國母皇後。我是甯願一把火燒了别院,也不能讓他們帶着人堂而皇之進門去驚擾皇後的!”
顔雅婷有些震驚,片刻後道:“那,那是你迂腐!”
“對啊,是我迂腐。可是齊國宗室權貴,卻全都是這麼迂腐的呢。皇後已無實權,皇上也已經半癱不成氣候。可是呢,他們依然是我這大齊皇朝至高無上的象征!你一個外來人,根基未穩,你敢動國母皇後,你就是在打這整個京城權貴的臉!”
甯昭昭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隻要今日國母皇後一出門,你們姓顔的,以後就都不要出去走動了,京城所有權貴都會視你們為眼中釘肉中刺!你還以為這是你們的榮耀,能證明你們的地位?呵,到時候,連攝政王和我都會被你們連累!”
顔雅婷有心反駁,隐隐又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可,可邀請國母皇後,是族長下的命令啊。難道族長也會這麼沒分寸嗎?
不,不可能的。她當然應該相信族長,而不是眼前這個妖言惑衆的女人!
顔雅婷心思定了,就想,和這女人沒什麼好說的,還是應該回頭對族長去說。
“沒看過什麼書吧?”甯昭昭突然道。
“是看得不多,但是琴棋書畫,都還算學的不錯。”顔雅婷有些不服氣地道。
“哦,所以學了一肚子風花雪月回來?”甯昭昭失笑,道,“在京城作詩作得最好的女人啊,都在花街楚館裡呢。”
頓時顔雅婷臉色猙獰。
“碧芹,給顔姑娘準備女《四書》。你給我連夜看了,沒看完哪兒也不許去。再把《女則》給我抄十遍。明天我是要考你的功課的。”
顔雅婷頓時氣着了,道:“我才不看那無用的東西!”
“那你就給我滾回顔平去。到了京城,你就要守京城的規矩!”
“你分明就是針對我,我要去告訴齊沅哥哥!”顔雅婷有些歇斯底裡地道。
“你去告訴啊。你前腳去,後腳我就把你‘邀請’秦皇後出府做客的消息放出去。我看你到時候還有沒臉呆在京城。”
甯昭昭冷笑了一聲。
顔雅婷雖然不屑她剛才說的那套道理,心裡還是想着自己有族長撐腰。可聽她這麼說卻還是害怕的,頓時就憋紅了眼眶,擰着帕子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她還是在自我安慰呢,想着回頭找族長和齊沅收拾這個潑婦。
甯昭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不然的話,以後你就都不要想出門了。‘
“憑什麼!”
甯昭昭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在幻想以後你會做皇後?”
顔雅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心想她是怎麼知道的?
甯昭昭笑了,眸中卻深不見底,淡道:“那你坐上去再說。可現在,我才是攝政王府名正言順的王妃,是你的嫂子。”
她低聲道:“當初,你齊沅哥哥用鳳駕迎進京城的人,可是我呢。這個京城,也已經認了我。”
顔雅婷呆呆地看着她。往常覺得這女子美麗沖動,是個沒什麼稀奇的婦人。可如今,顔雅婷隻覺得從她那雙美到極緻的眼睛裡看到了三分……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