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與子同袍
第二天一早，所有準備出征的将士，都已經集結到了北大河靠東的河岸上，排的整整齊齊，隻等玉明川下令。
映着朝霞，就見玉明川與路青從邬堡中出來，齊齊穿着戰甲，一人背上扛着一把七尺長刀，一人腰側挂着兩把雁翎刀。
而在他們北邊不遠處，幾乎所有的北大河居民都過來了，他們是來送行的。
沒人出聲，卻有很多人都舉着酒杯，想上前去，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劉辰帶着五百人，已經來到萬劍城，此時，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站在送行的百姓之前。
劉辰最先上前，跟玉明川彙報了幾句，這邊已經準備妥當，讓玉明川無需挂心。
玉明川拍了拍劉辰的肩膀，卻見劉辰的眼眶突然紅了。
“少将軍，如果能回到河東，見到劉三兒那小子的話，煩請少将軍讓他給我爹娘的墳上添把土，就說我劉辰一時不能去看望他們……我們劉家有後了，到時候帶孫子給他們看……”
說着，劉辰的聲音已經微顫，他卻生生止住了哽咽，腦袋微微擡向天空。
“隻要我們能回到河東，不止劉三兒，兄弟們都會去祭拜他們的，他們為我玉家而死，我玉明川永世不忘。”
“多謝少将軍！”說着，劉辰就要跪下來，卻被玉明川一把抓了起來。
“終有一日，我們都會回到河東的，保重。”
說罷，玉明川轉身便走向了正準備出發的衆将士。
另外一邊，路青正在最後交待韓碩不要調皮搗蛋，韓碩隻是紅着眼睛點頭，卻一滴眼淚也沒落下。
張駿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他似乎想安慰一下韓碩，可看着要出發的大軍，也是心潮澎湃，眼眶竟也紅了。
路青看到那邊都已經準備好，便放開韓碩，沖三山先生點了點頭。
三山先生隻有朝她擺了擺手，一句話也沒說，可路青還是看到老人家的眼睛裡有水意蔓延。
轉身回到隊伍中，路青忍不住，眼淚還是滴了下來，趕緊擦掉，卻發現玉明川的手已經伸過來，抓住了她的。
“出發！”
玉明川聲音不高，卻滿是威懾，就見方繼明一揮手，所有将士便整齊的向南走去。
三千人，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可身後卻突然嘈雜了起來。
無數百姓喊着“保重！”“一定要回來！”
接着就是無數酒液被灑到地上，一時間酒香撲鼻。
許多婦人都開始哭泣，尤其在前方送行的崔雅和李蘭夢，簡直哭的肝腸寸斷。
霍荊咬着牙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便走不了了。
昨夜李蘭夢纏着他，什麼都不說，卻隻是哭，直到今天早上，她才說了第一句話：“夫君，等你回來。”
現在霍荊尤記得李蘭夢說這句話時的模樣，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王堅帶着輔兵走在最後，因為物資都已經送到了祁連山中，所以現在他們也是輕裝出行，随大部隊一起出發。
看着痛哭的崔雅，王堅隻是點了點頭，無聲的說了一句“等我”，便轉身走掉了。
之後，崔雅便死死盯住王堅的背影，隻是哽咽，沒有再哭。
她已經想辦法聯系了母族清河崔氏，讓他們無論如何，隻要在中原見到玉明川的隊伍，都給予方便，她不能失去王堅。
不知是誰起頭，人群中響了一陣歌聲，起初聲音不大，後來加入的人越來越多，竟然形成了一股洪流，追随着遠行的隊伍而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波波聲浪沖天而去，将士們也開始跟着唱起來。
久久的回蕩在山谷之中。
太陽越過山頭，隊伍已經走到要登山的坡段，卻沒有任何人說話，隻能聽到盔甲摩擦聲，和整齊的腳步聲。
他們的腦中，依然回蕩着那首戰歌，久久無法平息。
這次一直走到祁連山中他們的訓練場，才停了下來。
這裡也已經清理完畢，戰馬已經提前趕往前方的草場，物資也提前運輸到了那邊，他們隻需前進，無需擔心糧草的問題。
隊伍暫時停下來修整，衆人吃了些千金餅，喝了點水，又繼續前進了。
他們将從黑河河谷中一路向東，至西海附近時，轉道向南，再從西海南岸，一直穿過西平郡的南部，便進入隴西的地盤。
沙盤上，這不過就是幾條河，若幹旗子，可走起來，卻非常困難。
哪怕在後世，這裡大多也是無人區，現在他們成了第一批探路者。
尤其是黑河，在夏天，這裡甚至會發大水，初秋時偶爾還會有汛期，而這條河道，卻是穿過祁連山最好走的路。
他們隻能等到入冬，河道也幹涸的差不多了，甚至開始結冰，才更方便通過。
而且河道周圍，有大量草場，他們帶的戰馬一路上也不用愁沒有草料吃。
路青随着大軍前進，越來越有種怪異的感覺，因為她就是從隴西那邊到了玉門關，現在兜兜轉轉，居然換了條路回來了。
而且，玉明川他們标注的出口，好像就在她住的那個縣境内。
這也太巧了點……
似乎察覺到了路青的糾結，玉明川還是問了出來。
“夫人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妥？”
“也沒什麼不妥，我就是在想，好像要回娘家了似的……”路青邊在山石之間行走，邊對玉明川說道。
“夫人的娘家……其實是在一千七百年後吧？”玉明川輕輕一笑，再次拉住了路青的手。
“嗯，我父母大約也不知道我來了這裡吧。”路青悶着頭繼續趕路，她在剛來這邊的第一年，瘋狂的思念過父母親友，最終卻隻是徒增傷感。
後來想開了一些，才慢慢融入這個世界，把親人都藏進了心底。
“夫人，等将來我們做了父母，就好了。”玉明川抓住了路青的手，一起走過一個個大石頭。
路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