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仁再次從李老的小泥屋裡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瓦罐,笑着向荀立道:“也算是趕巧,正好李老今天釣了兩條小魚,我就弄了幾塊豆腐和調料煮了這罐魚湯,多少總算是有點好東西招待你們。”
荀立一看就樂了。作為一個遊學士子,因為找不到驿站客棧就風餐露宿啃幹糧的事實在是平常得很,最近的這幾天裡荀立啃幹糧都有些啃煩了,現在忽然聽說魚湯喝自然是很高興。不過這時荀立身旁的侍從卻不合時宜的幹咳了兩聲,一個勁的向荀立直甩眼色。
陸仁又不是笨蛋,一見那侍從向荀立猛甩眼色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時間是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理解。當然理解歸理解,氣還是有點賭的,索性把這罐魚湯挂到火堆上加熱好,自己先舀上了一大碗,然後平舉着碗向荀立笑了笑,一仰脖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這碗魚湯全灌進了肚,心中還在惡意的暗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多喝點再說!知不知道這年頭的小農村裡,想弄點葷腥有多難啊?”
荀立見了陸仁的舉動也不好出言制止,隻能是瞪了一眼那個幹咳的侍從,随後也趕緊的舀了一碗魚※,湯向陸仁客氣了一句“多謝陸兄盛情款待”,就試着先小抿了一口魚湯。而這一口魚湯進嘴再稍加品味,荀立便睜大了雙眼呀然道:“好生鮮美的魚湯!想我遊學之時也曾吃過不少地方的美食,但如此鮮美的魚湯卻很少能夠品嘗到。真想不到陸兄你不但音律之藝出衆,這廚藝竟也如此精湛。”
陸仁幹笑,心說我這算是哪門子的廚藝出衆?隻不過是會做一些現代的家常便飯而已,不過說真的,在“闆磚事件”之後到臨穿越之前,陸仁确實是在月背基地裡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廚藝,原因卻是雪莉這個掌握着高精尖科技的女仆,卻并不會燒飯做菜!
雪莉當然無所謂,可陸仁卻受不了那種肚子一餓就去打一針營養針,或是嗑兩粒營養藥丸的日子。不過後來雪莉的廚藝就遠在陸仁之上了,畢竟雪莉是有着真正的高科技支持,不但學東西超快,而且對廚藝最講究的火候、濃淡也比陸仁掌握得更準,所以後來就沒了陸仁什麼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陸仁的廚藝擱現代可能是平平常常,但在漢代就的确是屬于上乘之流,至少他偶爾弄出來的東西,可比當時一般的做法要講究得多了。像眼前的這罐魚湯,可就喝得荀立眉飛色舞,荀立的幾個侍衛也在不住的啧嘴,看樣子是隻恨魚湯太少,有些意猶未盡。
魚湯喝完,接下來煮飯煮菜的事陸仁也懶得去管,省得某個侍衛又要幹咳上幾聲,再說這會兒的陸仁還想從荀立那裡弄些情報。
當然話是不能問得太直接的,陸仁就先和荀立客套閑談了起來。這一番閑談,陸仁與荀立到是都先自報了一下年紀,結果是荀立今年二十四歲。陸仁雖然由于丢失記憶,記不清自己具體的年紀,但依稀記得自己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就找到了工作,然後工作沒多久就碰上了“闆磚事件”,如此推算一下,陸仁自己應該是二十二歲左右,因此也就這麼和荀立說了。
荀立顯然是對陸仁很感興趣,在一番客套之後索性就直呼起了陸仁的字以示親近,陸仁為了套情報也樂得如此,改口稱荀立為“常直兄”。
就這麼聊着聊着,陸仁的話題就有意無意的扯到了颍川荀氏那裡:“常直兄既然是荀氏子弟,那應該認識荀彧荀文若和荀攸荀公達吧?”
荀立聞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當然認識。想我年幼之時,與文若還有一段同窗之誼。”
陸仁道:“那……荀兄可知文若公現在仕于何處?”
這是陸仁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前面說過,陸仁雖然對漢末三國時代的資料翻閱得比較多,但往往很多事在具體的年份上把握得并不準。而在荀彧的事迹上,陸仁隻知道荀彧是先在袁紹那裡呆了一陣子就轉投了曹操,接着沒多久就發生了曹操攻打徐州的事。如果這時從荀立的口中得知荀彧已經投奔到曹操的帳下,那陸仁的跑路計劃可就迫在眉睫了。
荀立當然不知道陸仁的心思,回應道:“文若啊,去年(初平二年,公元192)離開了袁本初,改而投在了衮州曹公的幕下。至于公達,董卓死後求為蜀郡太守,可惜道路不通到不了任,現在暫居在荊州。”
陸仁隻是聽到那句“改而投在了衮州曹公的幕下”心裡就喀噔一下,心說我這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荀彧去年就跑到了曹操那裡,那曹操打徐州的事極有可能就快要發生了,隻不過現在是導火索事件還沒有發生而已。看來這徐州是呆不得了,得盡快的跑路閃人。
荀立見陸仁的臉色微變,心中也有些生疑,因此開口問道:“義浩為何色變?”
陸仁知道自己失了态,趕緊的拿話補救:“哦,我是在想袁本初四世三公名威極盛,可惜既不會用人也留不住人。像文若公這樣的王佐之才,他居然放跑了。”
荀立一時間大為好奇的道:“看來義浩對當世時局也頗有見地!那義浩對現在的天下諸候又有何看法?”
陸仁雖說不笨,但這會兒腦子裡滿是跑路大計,說起話來可就有些不經大腦了:“袁紹雖然聲威日盛,但他外寬容而内多猜忌,且好謀而無斷,這樣的人隻怕最後也難成大事,要我說他就是個漂亮的草包。”這個“漂亮的草包”是《易中天品三國》的評語,陸仁是順嘴說了出來。
“漂亮的草包?”荀立聽了大樂:“這個比喻到真是有趣!那義浩對文若他改為投奔的曹孟德又如何看待?”
陸仁道:“曹操?應該可說是現今的天下英雄之首,不但其本身的智謀軍略相當出衆,更重要的是他知人善用,而一個知人善用的人,往往是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的人。”
荀立聽了陸仁對曹操的評價,眼珠轉了轉,神情間好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因此就沒有再向陸仁問什麼話。
陸仁這會兒的腦子還因為跑路大計的事而攪得有些亂,見荀立沒再發問,自己這裡就出于習慣性的思維問上了一句:“對了常直兄,你既然和文若公一起讀過書,那你應該也認識郭嘉吧?”
此言一出,荀立的臉色立刻大變,甚至這會兒腦子有些亂亂的陸仁都沒有注意到荀立的幾個侍從都下意識的把手按在了劍柄上!到是荀立的反應很快,馬上就拿目光掃了一眼自己的那幾個侍從,随後斜了斜身子,借此擋住了陸仁的視線,臉上也滿是笑意:“義浩怎麼會忽然問起了郭奉孝來?”
陸仁也笑了:“順嘴問問罷了。不過郭嘉這個人嘛……怎麼說呢?曹操曾說荀彧是他的張良張子房,那郭嘉就是曹……”
話到這裡陸仁才猛然想起來郭嘉這會兒好像還沒有投奔到曹操的帳下,趕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郭嘉也投奔到曹操的帳下,那很可能郭嘉就是曹操的陳平……哎,我總覺得這個比喻有點不太合适。其實要我說吧,文若公應該是曹操的蕭何,郭嘉才是曹操的張子房。”
荀立的眼珠轉了轉,笑而問道:“義浩為何會有如此評語?難道你與郭奉孝相識?”
陸仁很無奈的一笑:“我到是很想和郭嘉認識,可好像根本就沒什麼機會。”
他這裡說完,荀立沒來由的大笑了起來,而荀立的幾個侍從卻也是面面相觑,看那樣子好像是在強忍着笑。陸仁見到這般情形,遲疑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荀立向侍從們擺了擺笑,臉上笑意依舊:“義浩隻怕是對郭奉孝此人太過謬贊了吧?郭奉孝這個人一向就好酒疏狂且不治行檢,我和他一起讀書修業那會兒,他還時常不修邊幅,讀書讀着讀着就能睡着。這是他總算兇中有些見地,一來二去的博回了些虛名,不然的話誰會搭理他?義浩又怎麼會對他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這會兒的陸仁也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說話有些說過了頭,趕緊的向荀立笑道:“我這不是數月之前還在流浪的時候聽說了不少事嗎?反正我們這是在清談,亂扯幾句也沒什麼關系。哎對了,那郭嘉現在又在哪兒啊?”
荀立深深的看了眼陸仁,随即哂笑道:“郭奉孝之前也去袁紹那裡呆了一陣子,然後就跑回老家讀書去了。說起來,他在準備離開袁紹之時到是說過與義浩你對袁紹的評價相近的話語,但在我看來嘛,這家夥是自知本事不夠,為了不丢盡臉面,所以在說了一番漂亮話之後就灰溜溜的躲起來了。”
陸仁啞然,心說郭嘉這個天生奇才在這時是不是也太不遭人待見了點。不過天才往往都是很難被人理解的,需要有好的伯樂才能讓這個天才發光發亮,這在古今中外都一樣。但這會兒陸仁自知不能再扯這一類的話題了,所以改為向荀立問道:“常直兄為何會來徐州遊學?”
荀立立刻用用一副“你白癡啊”的神情望向了陸仁:“鄭玄鄭康成先生就在徐州,我自然是想去向鄭先生求學。”
不說還好,荀立這一提起鄭玄,陸仁的雙眼頓時一亮,心中暗道:“對啊!鄭玄!我怎麼把這号人物給忘了!?”
(注1:關于曹操打陶謙,按正史的記載其實是打了兩次。第一次是于193年入秋舉兵,打到194年的春季收兵。休養了幾個月後,即194年夏又再次舉兵,然後就引發了劉備救援徐州,陳宮幫呂布偷曹操老窩的事,在演義中則是把兩次并作了一次來寫。瓶子這裡考慮到後續情節發展對時間上的需要,是把兩次并作一次來寫,同時把劉備救援與呂布偷襲的事提前了一年。)
(注2:有關郭嘉,按正史記載郭嘉最初是投奔了袁紹,因為看出袁紹不行就閃了人,之後的幾年并沒有出仕。之後曹操那裡由于戲志才病故,荀彧才向曹操推薦的郭嘉。具體出仕年份瓶子找不到,但從曹操對郭嘉祭文的那句“從征十有一年”和郭嘉38歲于建安十二年病故來算,郭嘉出仕曹操應該是在建安二年左右。瓶子這裡取用的是正史的記載,而不是演義中老曹在打陶謙之前就收到了郭嘉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