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海,在下、在下願意交出軍權!”
曹彰這擲地有聲的話,讓陸仁和曹沖都是一愣,然後同時沉默了下來。良久過去,陸仁先是點點頭,卻又馬上就搖了搖頭,面向曹彰的語氣中也帶出了些歉意:“你們兩個算是我的後輩,我也不想在你們的面前說那些虛僞的漂亮話……老實說,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出于萬全的考慮,我真的很想暫時拿走你們的軍權,可是那樣的話我又覺得對你們太不公平了點,因為我清楚你們倆兄弟的為人品性。”
曹彰卻笑了:“陸南海,我雖然是個隻知道打仗的粗人,卻也不是一點情理都不懂的笨人。這種事要換了其他人,隻怕早就是什麼手段都用出來了,又有幾人會像陸南海這般對我們兄弟坦誠明言?所以我知道,陸南海現在其實也是非常的為難。”
沉默了好一陣子的曹沖這時也接上了話:“的确如此。在下能夠體會到陸南海對我們兄弟的信任,可是現在的事情鬧成了這樣,不管是誰的心中都會有些疑慮,出于萬全的考慮也隻能是做些什麼防範之事,而像陸南海這樣對我們兄弟如此推心置腹的明言之舉,實屬難得。所以在下贊同兄長的提議,把軍權交出來。”
陸仁心說事情真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可問題就是沒那麼簡單。閉目輕歎間腦子裡又轉了幾轉,陸仁這才向這倆兄弟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為了預防萬一,我是不得不做點什麼事。不過我的想法是曹子文你暫時留在我的身邊,倉舒你仍回新縣(指目前由曹彰和曹沖拿下來的馬來西亞南部地區)主持屯田與建城之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介時會與曹子桓打成個什麼樣子,但是在此之前,你們北軍就暫時不要再出兵征戰了。你們兩兄弟對此意下如何?”
曹彰和曹沖交換了一下眼神,随即向陸仁告了個罪,縮去了艙中的一角低聲的商議。陸仁沒有偷聽,而是把椅子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再次的望向了海面出神。
老實說,陸仁打算這麼安排也是有點迫不得已。别看陸仁這麼推心置腹般的向這倆兄弟說了那些話,可實際上陸仁真的是想把這倆兄弟都暫時的看管起來。殺他們到是不至于,以這倆兄弟的為人品性也的确沒那個必要,而且不能給曹丕任何的借口。可這倆貨終歸是老曹的兒子,你要說對他們全然放心,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到?反正陸仁是自認自己沒那麼大的量。
可是另一方面,這倆兄弟麾下的兵全是曹魏那邊的,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說句不客氣點的話,在某些前題條件沒有達成之前,這些北方兵除了這倆兄弟,在陸仁這裡就沒人帶得了。陸仁真要是把這倆兄弟都給扣了下來,信不信用不了幾天這些北方兵就得鬧出事情?
此外還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曹彰和曹沖拿下的區域可是馬六甲海峽的北部地區,一但這些北方兵鬧起了事情,對馬六甲海峽這條關鍵的航道将會産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正因為有着這樣的一些因素,陸仁對待曹彰和曹沖這倆兄弟就隻能是盡可能的用一個“穩”字來解決。然後在此基礎上,曹彰勇猛善戰但頭腦相對簡單,一但真的鬧了起來,對付這樣的猛将會比較麻煩,而且因為頭腦相對簡單也會容易受到曹丕派來的細作的挑拔,所以陸仁是選擇了要把曹彰給扣在身邊。
曹沖的情況就好一些。領兵打仗的能力曹沖不足,但是曹沖頭腦聰明冷靜,而且由于早年間就沒少被曹丕暗中陷害,對曹丕的防範心理較高,所以不會輕易的就被曹丕給挑拔了。
此外曹沖在陸仁的身邊呆了好幾年,算起來陸仁也算是幫曹沖躲過了曹丕的迫害,對曹沖有救命之恩,不過最主要的卻還是曹沖肯定比誰都清楚自己要是回過頭去幫曹丕的話,最後的結果隻能是自己沒有好果子吃,那還不如跟着陸仁一起混……反正簡單點說,曹沖在這一點上面還是比較讓陸仁放心的。
再從局勢方面來考慮,曹沖比較偏向于文職系,讓他去帶兵打仗,也就是按陸仁的原定計劃繼續往馬來西亞的北部進發,直到在陸路上一直到與陸仁所在的仰光會師合流,這些事曹沖多半是做不來的。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陸仁當前最需要的不是打通這些地區,而是要穩住當前的局面、穩住北方兵的軍心、加強新占地區的生産建設,那麼文職系的曹沖就顯然要比猛将型的曹彰要更适合得多。
看到這裡可能就有人會說了,你陸仁是不是腦子進了水?把這麼重要的一片區域交給曹彰和曹沖去打?就沒事先想過這種事情?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陸仁也真的是哭笑不得外加萬般的無奈。事實上陸仁自身的兵力相對有限,而且自己出征在外,必須得考慮到與曹劉孫三家之間的外交關系,所以說曹彰和曹沖,外加周瑜與孫尚香的組合,還有馬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有着一層有如人質一般的意義。
但總的來說,陸仁一方面還是低诂了曹丕的陰狠,另一方面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被麻生一族的事情給當了導火索,導緻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
現在把話轉回來,說說馬六甲地區的重要性。陸仁不可能會不知道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性,卻又為什麼會把曹彰和曹沖的軍團放到了馬來西亞?隻能這麼說,正是因為太重要了,所以馬六甲海峽地區是陸仁最想率先達成漢系子弟全面殖民化的地區。而這片地區一但被漢系子弟給全面的殖民化了,對許多的事情也肯定會形成深遠的影響。遠了也不說,就說近的,反正隻要把馬六甲一帶都給漢系化,就意味着陸仁的對外航道門戶有了個确切的保障。
好了,既然是想達成漢系子弟的全面殖民化,最基本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要向這些地區投放足量的漢系人口,可陸仁自己手頭上能整過來的移民數量相對有限。再一個就是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夷廣泉相對優越的生活條件,沒有必要的話願意去開荒的人也實在是不多。
這是個沒辦法的事,人嘛,除了極少數有心創業的人或是有着一些别樣的思想的之外,又有誰願意放棄自己這裡過得好好的生活卻去過苦日子?當然陸仁也可以下令“遷戶”,用這種帶有強迫性的手段整一批人過去,但一則陸仁自己手頭上的人力資源并不是很充足,二則真要那樣做了容易引起人心的浮動,所以陸仁不太願意那麼做,而是采用了獎勵的方式來鼓勵,隻不過收效一般般而已。
所以說陸仁會選擇把曹彰和曹沖倆兄弟放到馬來西亞,更多的其實是盯上了那兩萬五千的北方兵可以從曹魏境内引來的移民層。那些沒有土地的貧苦佃農渴望土地,陸仁就給他們土地。等他們在馬來西亞這裡住久了、住慣了,這一片的地區不就漢系化了、殖民化了嗎?
而陸仁早就派出了“教導團”随軍而行,用意就是要在開荒的同時把一些思想悄無聲息的塞進移民層的腦子裡,那麼隻要假以時日,使這些思想達到了某個程度,一些個問題自然而然的就會不複存在……這就是陸仁心裡的算盤了。
但這裡也還是那句話,這些都是需要相應的時間的,可曹丕鬧出來的事太突然了,沒有給陸仁達成這些條件的時間,結果這些問題在這個時候就出現在了陸仁的面前,使得陸仁不得不趕緊的進行一些調整。現在選擇把曹彰和曹沖暫時拆開,就是一個應對之策。
……
那邊的曹彰和曹沖叽叽咕咕的低聲商議了很久,終于坐回了陸仁的面前。陸仁目詢二人,二人則是一齊向陸仁點了點頭,然後由曹沖開了口:“陸南海,兄長與在下願意按陸南海的意思行事,到是在下回到新縣之後,又該做些什麼?”
陸仁心說你小子肯定是明知故問,我就不相信以你小子的聰明會不知道回了馬來西亞該做些什麼。但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所以陸仁就微笑着回應道:“暫止征伐、安撫軍心、全力屯田。有些事相信我不說你也明白,現在的新縣多為北人,本來大家是一起為我大漢揚威而戰,現在卻忽然聽說曹子桓意欲與我為敵,大家的心中肯定會惶惶不安。所以倉舒你回到新縣之後,一定要在如何的安撫軍民之心上多費些心思。具體如何去做,你自己看着辦就是了,若是錢糧器物什麼的但有所缺,隻管跟我開口就行了。”
曹沖拱手一禮:“在下明白了。”
陸仁頓了頓,複又道:“還有一件事,希望你們倆兄弟能辦一下。”
“何事?”
陸仁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是希望你們能聯名給曹子桓寫封檄文(公開信),勸谏曹子桓不要因為區區一個愛妾死于亂軍之中一事而與我交惡。而我這裡,會多與些财物給他。”
這個要求其實和荀彧上表給獻帝劉協是一個道理,但是以曹彰和曹沖作為曹丕的兄弟的身份發布出來則會有着不同的意義。大緻上可以理解為親兄弟都勸你别這樣做,你卻還是硬要這樣做的話,那就未免有些一意孤行了。
另一方面曹彰和曹沖的信公開之後,還等于是在向曹丕送過去一個信号,那就是你的那些想借此來陷害這倆兄弟的花招已經被陸仁這裡看破,一些事情你就别再去多想了。
這樣的要求曹彰和曹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再以曹沖的才幹更是直接就向陸仁讨過了紙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開始奮筆而書,曹彰則是在一旁時不時的會向曹沖提醒上幾句。等到陸仁出門去甲闆上吹了一會兒海風回來,這倆兄弟的書信草稿已經打好,交給了陸仁過目。
沒什麼可說的,陸仁看過之後點頭認可,曹沖就寫下了正式的書信再交給陸仁。這個實體信件回頭會由陸仁這裡的信件快船正式的送到曹丕的手上,至于公開的檄文印刷,陸仁回頭用全息通訊讓荀彧抄下來再由夷州的印刷部去解決與發布就行。
解決完了這些事,陸仁安排着曹彰和曹沖先一起在仰光這裡玩幾天,然後曹沖會回馬來西亞,曹彰則是暫時留在仰光這裡。出于某些方面的考慮,陸仁不打算軟禁曹彰,反而會讓曹彰在合适的時候率領小部隊去給北貴霜的領地添添亂……曹彰又不是宅男。再說了,貓貓狗狗的你時不時都得讓它們出去溜溜,更何況是有着一身本事在身上的曹彰?
這樣的人物,合适的時候你就得放他出去爽一爽,不然真悶久了還不知道會鬧點什麼事出來,搞不好本來沒事都會變得有事。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适當的時候放曹彰出去轉轉,撈上幾個小仗打一打過過瘾,也是在變相的向曹彰表明自己對曹彰的信任,這對當前的事情解決之後,雙方今後的繼續合作也有好處。
不管怎麼說,這倆兄弟對陸仁的這種安排還是比較滿意的。就拿曹彰來說,雖然是被陸仁暫時的給扣在了仰光,但合适的時候也能去撈個仗打打,而且是與貴霜這個外族交手,到是多少有點滿足了曹彰心中的一個願望。
這麼說吧,涼州之戰的時候,曹彰本來是很想去涼州參戰的,卻因為與曹丕之間的關系的問題而隻能是呆在了居庸關,心中有着一份遺憾。而現在能與貴霜直接的交上手,就算不會是什麼大戰,但也總算是能稍慰心願。話又說回來,在陸仁這裡能撈着點喜歡的事情做,總比呆在曹魏境内隻能當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富家郎要強多了。
事情辦妥,另有他船送曹彰和曹沖去仰光城,陸仁則站在了甲闆上向這倆兄弟揮手道别。不知何時,貂婵站到了陸仁的身邊,看了看那邊的船隻,貂婵不無擔心的向陸仁道:“義浩,今天你這件事做得……你不覺得太冒險了一點嗎?”
陸仁放下了手,輕聲苦歎道:“我有什麼辦法?出了這樣的事情,一些險我也是不得不去冒上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