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
想活下去的劉備,在這幾天裡聽從了陸仁的建議,好吃好喝的惡補身子骨。當然,作為一代枭雄,劉備也沒忘記在這幾天向群下作出一連串的安排。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陸仁當然不會去過問。而陸仁在這幾天之中,除了每天定時的為劉備穩定一下身體狀态之外,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去了軍營,向那些參戰的士卒打聽那次的戰鬥中所碰上的重甲騎兵的情況。
之前雖然根據漢中方面的情報站發回來的電報,陸仁推算出貴霜或是安息出動了精銳的帕提亞重裝騎兵,但那畢竟隻是推算,實際情況還有待證實。現在有這麼個機會,陸仁當然要盡可能的多收集一點情報,并且以此來判斷劉備是不是真的碰上了帕提亞重裝騎兵。
陸仁可不是閑得蛋痛。因為在漢末三國時代,華夏地區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重裝騎兵,而帶來的結果就是華夏地區的軍事人員對于重裝騎兵的認知度較低,同時也因此缺乏應對重裝騎兵的相應戰術。這裡扯上幾句題外話,某小說中的拐子馬很可能就是重裝騎兵來着,至于有沒有被小說給藝術化那就叫天曉得了,至少在陸仁看來多半是被藝術化了。
不扯遠,隻說陸仁這幾天從劉備軍的士卒中得來的情報……很亂。沒辦法,人們在碰上一些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的東西的時候往往會有意無意的去誇大,陸仁現在就是碰上了這種情況,着實被鬧得暈頭轉向。有心想試着剔除掉那些誇大的成份,可這種事又哪裡是說搞定就可以搞定得了的?
不過經此一鬧,到是愈發的堅定了陸仁想要親眼去看看的想法。因為如果沒有親眼看過的話,陸仁也不好着手制定相應的戰術。而且帕提亞騎兵可是把火藥和燃油也用上了,這種東西如果運用得當,就可以比較容易破開步兵方陣的陣腳,不想辦法對付不行。
終于到了這天,劉備在親衛隊的護送下開始前往上庸,準備走陸仁來時的路前往“秘境”。這會兒的上庸是劉備的地盤,劉備在上庸登船之後順江而下雖說會經過曹丕的一些地頭,但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
臨出發的時候,劉備少不了又把關羽和張飛給叫到車前好一陣子的叮囑,至于是說了些什麼,陸仁也懶得去過問,而且有些事陸仁猜也能猜得到。等到關羽和張飛送出了老長一段路才回來,陸仁瞥了眼關張二人臉上的神情就搖頭笑道:“别這樣瞪着我了行不行?我知道你們直到現在都還信不過我,但麻煩你們好好想想,我如果是想害皇叔的話,不來漢中不就行了?又何必幹巴巴的跑到這裡來看你們的臉色還徒當惡人?”
張飛臉色難看,擡腳就上前了兩步,不過趙雲适時的攔在了陸仁的身前。看到趙雲站出來,張飛不滿的道:“子龍,你這是幹什麼?”
趙雲取出了一封帛書亮到了張飛的面前:“主公怕翼德你又去為難陸先生,所以叮囑在下在這段時間裡護衛陸先生的周全,還留下了這卷書信以示告誡。”
張飛眼一瞪又想發作,關羽趕上來拉住,然後向陸仁還算恭敬的施禮道:“陸先生,我家大哥就指望先生了。但且恕關某把醜話說在前面……”
陸仁淡然的一笑:“救得回來是皇叔命好,救不回來也不能怨我吧?難道皇叔是我打傷的?到是你們啊,有空在這裡記恨着本來與此事無關的我,為什麼就不能抓緊時間去整訓兵馬,以求為皇叔報那三箭之仇?你們這樣一味的記恨于我,就沒有查覺到是恨錯了人嗎?”
關羽和張飛頓時無言,隻是各自瞪了陸仁幾眼之後就匆匆離去了。趙雲護着陸仁,見關羽和張飛走遠之後才向陸仁滿懷歉意的道:“陸先生,雲長與翼德的脾氣一向如此,還請陸先生不要記在心上,在下且代他二人向陸先生賠個不是。”
陸仁笑笑搖頭:“怪他們其實也沒什麼意義。子龍兄,我們也是很久沒見了,有沒有興緻去陪我喝上幾杯?前幾天一直在忙着皇叔傷病之事,我們都沒時間坐下來叙叙舊。”
老實說,陸仁與趙雲之間的關系也就一般般,隻不過有個趙雨的緣故,在很多方面到是要比劉備陣營中的其他人要親近一些。再者,趙雲現在的老婆樊氏,還是陸仁送給趙雲的。
回到漢中城中找了間酒肆入座,客套了幾句之後趙雲也不免擔心的問道:“陸先生,主公此去貴派師門,是否能安然歸還?”
陸仁笑了:“對于雲長、翼德他們,我的話會留上三分,因為他們對我的疑心太重,我真要是把話說滿了,反而會愈發的讓他們心中生疑。不過對于子龍兄你我卻沒有這種顧慮,因為子龍兄信得過我陸仁……放心吧,三個月,最多四個月之後,我陸仁就會還給你們一個活蹦亂跳的劉皇叔。”
頓了頓再想了想,陸仁又笑着補充道:“我陸仁可以對天發誓,這也是我對子龍兄你作出的一個保證。”
與關羽、張飛不同,趙雲因為有個趙雨的關系,再加上早年間還曾經與陸仁一起在徐州并肩作戰過的原因,在劉備的陣營之中算是對陸仁比較了解的。現在得到了陸仁作出的保證,趙雲明顯的松了口氣,随即向陸仁恭敬一禮道:“多謝陸先生了。”
陸仁擺擺手表示不用客氣,也終于有空多看上幾眼趙雲。趙雲的年紀比陸仁大幾歲,這時也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在額間鬓角也有了不少的白發,不過其眉宇之間的英武之氣到是沒有削減半分,要扔到現代社會絕對是能讓不小女人動心的帥大叔一枚。
輕歎了口氣再搖搖頭,心中暗道:“時光真特麼的是一把殺豬刀啊……”
再甩了甩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出腦外,陸仁便向趙雲詢問起了有關于當時遇上的重甲騎兵的事。之前從士卒那裡聽來的太多太亂了,還是向趙雲這樣的冷靜型的将領問詢一下才比較好,至少對于當時真實的情況不會失真太多。其實之前陸仁就想直接找趙雲問的,可是前幾天劉備不是忙着安排事情嗎?那個檔口上陸仁還真不好叫誰來着。
接下來趙雲就叙說了一下他眼中的那些重甲騎兵。以趙雲的性格,他的解說可比那些士卒帶着誇張成份的述說要嚴肅得多了,陸仁也取出了紙兵,盡可能的在紙上按着趙雲的解說畫出那些重甲騎兵的裝束特征。等到雙方合力之下把草圖畫出來,陸仁瞪着雙眼看着草圖中重甲騎兵的圖樣,心中暗道:“看這樣子,到真的是和我搜集到的相關史料中的圖樣很相似。或許有那麼些的不同之處,不過這點不同之處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趙雲也在看着重甲騎兵的圖樣默然不語。其實要說玩騎兵戰術,白馬義從出身的趙雲可說是當時的一流人物,可是當時在碰上的時候,饒是像趙雲這樣的人物一時之間也有些慌了手腳,畢竟那有如鋼流洪流一般的氣勢确實非常的驚人,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有些讓人心驚肉跳。
“陸先生,這些精甲鐵騎不好對付啊。記得當時陣腳一破,就是這些精甲鐵騎硬生生的沖破了戰陣,而敵軍散騎随之而入,繼而便打亂了我軍戰陣,主公也就是在這時中箭被創。說實話,當時如果不是這些精甲鐵騎離開戰場,我與孟起等人還真不見得就能重新穩住陣腳,把當時的局面給扳回來……”
陸仁放下了筆,臉色有些難看:“那應該是重甲騎兵的馬力将盡,所以這些重甲騎兵才不得不退出戰場。子龍兄啊,我以前在師門之中有看到過一些關于這種重甲騎兵的記載,多少知道一點點相關的事,不過說真的,也隻是紙上談兵罷了。但是……
“怎麼說呢?這些重甲騎兵一般就是用來沖擊破陣的,對方的軍陣一亂,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正常情況下也并不需要他們有長時間的作戰能力。一個重甲騎兵連人帶馬的铠甲重量在接近兩百斤(漢斤),即便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戰馬,也無法在這種負重之下奔襲太久。”
趙雲點頭,對戰馬的事他還是很了解的。再一擡眼見陸仁離開了座席,懷抱着雙臂在那裡來回的踱起了步,趙雲愣了愣就問道:“陸先生在想什麼?”
陸仁想了一陣,回應道:“其實這些重甲騎兵,說難對付是很難對付,但要說好對付的話也很好對付,隻是對于步戰士卒要演練精熟才行,負責根本就頂不住重甲騎兵的大力沖擊……唉,可惜我還沒有親眼見到過,心中雖然有一些應對之法,便卻總有那麼些紙上談兵的感覺。也罷,先不提這些了。”
說着陸仁望了趙雲許久,忽然道:“子龍兄年長我幾歲是吧?記得你我最初見面之時還都是青壯之年,可現在……一下子就是二十多年過去了。”
趙雲點點頭,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道:“陸先生,這次你為什麼要傾盡全力去幫曹賊?”
陸仁啞然:“幫曹賊?我不是幫他,而是在幫我大漢子民。皇叔與曹家之間,隻是家人之鬥;可與異族胡虜之間,卻會是一場生死存亡之戰。子龍兄你不是不懂兵法之人,應該明白曹家若敗,長安若失,則中原必毀……子龍兄,你也是北方曾經曆過胡虜劫掠之舉的人,這些畜生什麼樣的事做不出來?”
趙雲暗中攥緊了雙拳,沉聲問道:“會有那麼嚴重?”
陸仁道:“何止!如果被異族胡寇突破長安一線,進入中原腹地,到時隻怕就是中原破敗,民不聊生了。”
趙雲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陸仁看看趙雲,忽然無奈一笑:“子龍兄,還記得昔日在新野之時你我閑談時說過的話嗎?你說哪天等哪天皇叔大業一成,你會向皇叔請命遠赴北疆,剿滅五胡以揚我大漢國威;我則說真要是有那麼一天,我會親自為你擔草負糧。可是現在……”
趙雲黯然中低下頭去:“你還記得這話,可我以為你早就忘了。”
陸仁搖搖頭:“我會忘卻北族之恨嗎?如果當年我沒有叛出曹營,也許現在我就已經在往援北地的糧道上了。”
“如今之局,乃是漢室之危。”
陸仁同樣的低下了頭道:“子龍兄,我已經很久沒有唱過歌了,但是現在我很想高歌一曲,你幫我擊掌相合好嗎?”
趙雲楞了一下,點頭應允。
陸仁清了清嗓音,回憶起了自己時代衆口傳唱的一首歌,開口唱道: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與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人歎息/更無語/皿淚滿眶……”
唱完上半阙,陸仁頓了頓,再看趙去口中呐呐自語道:“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人歎息/更無語/皿淚滿眶……”
陸仁或許是在此刻明白了歌中真味,哽咽中換了口氣,接着唱道: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風揚/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華要讓四方/來賀――”
歌并不長,可是一遍唱完之後,趙雲也跟着陸仁唱了起來。一遍、兩遍……不知不覺間,趙雲的臉龐上流出兩條淚痕。許久,二人終于止住唱,趙雲側臉拭去淚痕,低聲問道:“陸先生,所謂馬蹄南去,是指你自己的處境嗎?”
不管盜版不盜版,這“馬蹄南去”确實是有些像陸仁現在的寫照。陸仁緩緩的點點頭:“希望我還有能親至北疆抗擊五胡的機會。”
趙雲望了陸仁許久,沉聲道:“有的,一定會有的!不止你,我也一樣!”
陸仁楞住:“子龍兄,你……”
趙雲忽然向陸仁一抱拳:“在下忽然想起來一些事,且恕在下暫離。”
陸仁依舊楞在那裡,許久才明白過來。不過等陸仁明白過來,趙雲已經出了酒肆。陸仁也愣了愣,不知道趙雲這是想幹啥去,心中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暗道:“我用這些東西的确是想喚起你的一些共鳴,可你也用不着這麼大的反應吧?不過這樣也好,回頭我想去會會那些西域聯軍的事看來是有着落了。”
不提陸仁如何,卻說趙雲急奔出門方欲上馬,忽有人喚道:“子龍何去?”
趙雲心中一驚,趕緊向來人行禮道:“軍師又為何至此?”
龐統輕歎道:“難得有空,想來看看陸征南……哦,子龍若是有事就先去吧,我去見見陸征南問上幾句話就行了。”
趙雲向龐統恭敬一禮後上馬離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忙些什麼。龐統看了看趙雲離去的背影,聳了聳肩就準備進酒肆去見陸仁,不過此刻龐統的口鼻中卻輕輕的哼着剛才聽到的那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