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漸黑,甄堯也回到了甄氏一族在江夏的暫居之處。而在回來之後,甄堯小心的避開了那些想向他問詢事态的族人,好不容易的才來到了甄家老太太張氏的房中。
“母親,孩兒回來了。”
甄家老太太顯然是一直在等着甄堯。各自打過招呼之後,甄家老太太就向甄堯直截了當的問道:“堯兒,那陸仁是怎麼說的?”
甄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着頭,輕聲回應道:“孩兒……沒好意思開口,加之天色已晚,陸仆射又似有疲倦之意,孩兒隻好暫且告辭,且待來日再……”
甄家老太太“啪”的一拍桌案,怒道:“糊塗!我甄氏一族數百族人日後生計全在你的身上,你怎麼可以就這麼回來?”
如果是換在以往,甄堯在畏于母威之下,多半會持以唯唯諾諾的态度。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甄堯在稍作沉默之後便咬了咬牙,振聲向甄家老太太道:“母親既然也知道我們甄氏一族此番遷居易土一事事關重大,就更不該在人前那般痛罵陸仆射!人都是要臉皮的,而母親今日裡讓陸仆射在人前那般難堪,最後還辱罵陸仆射的家人,以緻陸仆射動怒,這善後之事又叫孩兒如何去做!?”
“你!!”
甄家老太太的火氣當時就冒了出來,點指了甄堯好一陣卻說不出話來。而甄堯也是一反常态,舉目直應着甄家老太太的目光,并沒有作半分的退讓。
這對母子就這麼對着瞪了老半晌,甄家老太太最後還是敗下了陣來,将手收了回來之後長歎道:“唉,你這孩子也終于是長大了……堯兒,今日之事的确是為娘不對,但為娘又何嘗不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甄堯見甄家老太太居然服了軟,心中也是暗自驚訝,自己的語氣也不由得緩了下來:“敢問母親又是如何設想的?”
甄家老太太複又輕歎道:“為娘今日痛罵陸仁。說到底還不就是想為我們甄氏一族多争來些好處?隻是為娘也沒想到有些事情,卻終究還是為娘想錯了……你大姐和小妹皆在彼處,你大姐芳華已逝,為娘到不怎麼擔心。可是你那小妹卻正值芳華之年,又生得異常美麗,隻怕是個男人就會對她有染指之心,而那陸仁在女色一事上的名聲又實在是很不怎麼樣,這不管換作是誰。恐怕都會認為宓兒她已經……”
下面的話甄家老夫人沒說出口,甄堯卻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這也難怪,以甄宓的美貌,實在是太容易惹出是非。而将心比心之下,甄堯如果不是事先收到了甄氏姐妹的書信,诂計也會和甄家老太太持以一樣的看法。所以在這個時候,甄堯也沒有出聲,而是等着甄家老太太接着剛才的話往下說。
再看甄家老太太緩了口氣,輕輕搖頭道:“為娘誤以為宓兒已然失節,心裡就想着不能讓陸仁與宓兒之間這麼不清不楚的。所幸這陸仁舊日為官之時到也頗有賢名。想來也并非是那種卑鄙無恥之徒,所以為娘今日裡對他的痛罵之舉,也是想讓他在知恥之下好歹給宓兒一個名份。”
“……”
甄家老太太的一番話讓甄堯有些無言以對。隻是真的站在老太太的角度和立場上想一想,卻又感覺老太太的想法好像也沒什麼錯。這是陸仁沒聽見,不然陸仁恐怕會無奈的笑上一聲,然後說這尼瑪算不算是那些肥皂劇裡的狗皿情節?不過在那種時代,人們會有這樣的想法到也正常。
又是幾聲長歎之後,老太太接着道:“除此之外,堯兒你曾多次向為娘提及這荊州恐怕不能久呆的道理,為娘雖然見識短薄。但這裡面的輕重又哪裡會分辯不清?隻是……聽說在那夷州之地,領首者是陸、糜兩大宗族。陸仁是陸氏宗主,這不必多提,而那糜氏宗族。又因為糜家小妹正式嫁為彼婦,與陸氏便為姻親之家,彼此間自然是親厚有加。可我們甄氏一族與陸仁并非是什麼親厚之交,到那夷州之後我們甄氏一族又算是什麼?所以為娘是想着在遷居到夷州之後,絕不能屈居于那兩族之下,至少也要與糜氏一族平齊。不用看他們的臉色行事,故此為娘今日對陸仁的痛罵,也是在自擡身價……”
甄家老太太的這番話說出來,看着有些好笑吧?其實還真不怎麼好笑。說起來在曆史上這種事可絕對不少,經常有一些誰誰誰謙恭有禮卻得不到尊重,誰誰誰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卻偏偏買他的帳的事情發生。說得不客氣點,你謙恭有禮别人會以為你心虛,你擺出一副拽拽的樣子,别人卻會以為你的後台背景夠硬……
這用現代的詞說就是要會裝13。隻是裝13也得有個限度,像甄家老太太想在陸仁的面前裝一裝13,結果卻一腳踢到了鐵闆上,變成了典型的裝13被雷劈。當然最主要的是陸仁壓根就沒碰過甄宓,所以陸仁的心裡一點都不虛。要是陸仁真的碰了甄宓,心中多少有些犯虛之下,這場事會是什麼結果搞不好就不太好說了。
而甄家老太太會罵蔡琰……這隻能說是甄家老太太在私心作怪之下犯的一個大錯。這麼說吧,甄家老太太當時以為陸仁把甄宓給那個了,心裡面就想着怎麼去破罐子破摔,進而更是在想着如何才能為自家的女兒以及宗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蔡琰的身份是陸仁的正妻,也就是說隻要蔡琰還在的話,甄宓就隻能是陸仁的側室,這就令身在名門世家的甄家老太太有些接受不了。話又說回來,哪個當媽的又願意自家的寶貝女兒去别人那裡當小的?
也因此甄家老太太對蔡琰才會格外的看不順眼,一時氣極迷心之下才會對蔡琰也開了罵。而當時這老太婆想得也可笑,居然想着最好是能讓陸仁在羞愧之下把蔡琰給降為側室,然後把她的寶貝女兒甄宓給扶了正。再這樣一來,正室的親族不就能夠得到最大的利益了嗎?
所以最後隻能這麼說,這位甄家老太太有些小女人的狡猾,但在眼光見識上還是差了許多,以至于最後才把事情鬧到了現在的這個份上,鬧得甄堯都不知道該如何在陸仁的面前開口。這是陸仁看穿了一些事,而且心裡面終究還是在打着甄氏族人的主意,不然在一怒之下甩手就走,甄家老太太就隻能在江夏這裡幹瞪眼。所以說這位甄家老太太吧,其實還真有那麼些“自作孽、不可活”的味道……
甄堯耐心的聽完了甄家老太太的話,臉上除了苦笑還是苦笑。要按他說,他的這位老娘想事情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點。可是現在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份上,又要甄堯如何去向陸仁開口?而甄家老太太看出了甄堯的難處,苦歎了一聲再猛一跺腳,氣苦道:“罷了罷了,到底是為娘我得罪了陸仁,且待明日為娘親自去向陸仁告罪,再求他将我們族人送去夷州吧。”
因為陸仁沒有搞甄宓,甄家老太太這裡的一系列設想自然就落了空。至于到了夷州之後所謂的宗族排位,差一些就差一些吧,說得難聽點陸仁和你們甄氏又不是什麼姻親宗族,又憑什麼要對你們格外的照顧?而在這種前題之下,甄家老太太自然也不敢再奢求什麼。
再就是陸仁說他沒碰過甄宓,甄家老太太雖然沒有看到過甄堯手上的那封信,對此卻也不敢懷疑什麼。要知道陸仁當時可是吼出了讓甄家老太太自己去驗證甄宓還是不是個處的粗鄙狠話,甄家老太太就算是再不明白事,還能聽不出來陸仁吼出這些話來時的底氣?
再退一步來說,當時已經把陸仁給惹火了,要是再進一步把陸仁給惹毛,進而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甄宓給送到荊州來,介時不管甄宓還是不是處,整個甄氏一族那得丢多大的人?不但丢人,甄氏一族接下來的前途命運又該怎麼辦?難道就呆在荊州這裡半死不活的混着,然後等着曹操的大軍南下?再然後甄氏一族在戰亂之中分崩離析?真到那時,甄宓這個大美人不但不會成為什麼倚仗,诂計反而會成為标準的紅顔禍水。
不過甄家老太太這一跺腳發狠,甄堯就趕緊的攔住了他的老娘,然後不住的搖頭道:“母親,這事……還是明天讓孩兒去吧。其實陸仆射隻是一時惱怒而已,等他的怒火稍稍消退,再看在子良的面子上,應當也不會為難我們甄氏一族。”
“子良?你是說那個……”
甄家老太太後面的詞還沒說出來,甄堯就趕緊向她連連擺手,示意自家的這位老娘可千萬别再依着性子去犯那種混。且不說甄氏姐妹在信中早有言及,甄堯好歹也在荊州這裡住了一段時間,自然有從張放的口中打探到陸誠在陸仁那裡是什麼地位。這本來關系就不怎麼樣,又因為甄宓的事和陸仁鬧了這麼一場。而甄家老太太要是還不知好歹,以後的日子嘛……甄堯可不敢去想。
反過來,如何把握好、利用好些關系,才是一個聰明人的做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