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所在的雲陽縣深處關中腹地。既有别于長安城附近的百裡平川,又不同于秦嶺的高山險阻。其山勢平緩,有衆多水系環繞,頗具草原風情。
早在先秦時期,就有甘泉宮舊址始建于此。權傾朝野的宣太後曾在這裡主持政務,秦始皇的母後趙姬也曾幽居于此。直到秦朝末年,甘泉宮毀于戰亂,漢高祖時期又在原址的基礎上進行複建,便有了新的甘泉宮。
随着漢武帝的車駕穿過原野,順着筆直的甬道到達銅人所在宮門處,便是甘泉宮所在。那裡的宮殿台基厚重,在最高處有觀星之處,足以遠望長安城。可見其高大雄偉,就算比起長安城的未央宮,也不逞多讓。
可惜如此雄壯的宮殿隻有漢武帝才能享用。跟随漢武帝來到這裡朝臣和宗室留在了甘泉山下駐紮,形成了圍繞着甘泉宮的營地。有正在點燃篝火的侍衛,有去溪流中取水的侍婢女,還有鮮衣怒馬的貴族公子,迫不及待的馳騁追逐。放眼望去,甘泉山下竟然要更加壯觀些。
東鄉侯府代表隊的錢管家經驗老道,指揮着護衛很快就收拾好了營地,然後便和胡先生去看夕陽美景去了。作為東鄉侯府代表隊的隊長,趙啟明也想帶着大家出去走走,但他實在有心無力,隻能留在營帳裡。
甘泉宮距離長安城足有百裡,圍獵的隊伍早上從長安城出發,到了日落西山時才到達。趙啟明從沒騎馬走過這麼遠的路,疲勞駕駛還是其次,主要是路上的颠簸引起舊疾發作,讓他無法行走。
同樣參加此次圍獵的李敢和馬建國聞訊而來,見趙啟明卧病在床,飽受煎熬,難免于心不忍,特意讓人去找醫生過來,還對病床前的趙啟明說了很多鼓舞人心的話。
“師兄的尾巴骨救過長公主,是榮譽的尾巴骨,代表了東鄉侯府對國家的赤誠之心。”李敢看着不能動的趙啟明,表情凝重的說:“圍獵之事不用着急,師兄養傷要緊,定要讓尾巴骨完好如初。”
“故意的是吧?”趙啟明眯起眼睛:“想笑就笑,說這些話就沒意思了。”
聽到這話,背後傳來笑聲。仔細看,竟然是細柳。
這讓趙啟明很受打擊。他沒想到首先嘲笑自己的居然是正在給自己按摩的人。果然革命堡壘都是從敵人從内部攻破的。他覺得遭到了背叛,失望的朝細柳說:“居然連你也嘲笑我。”
見此情景,李敢偏過頭,臉色鐵青,身體發抖。
“你果然是幸災樂禍。”趙啟明看着李敢怒罵:“故意來看我笑話的是吧?”
“絕無此意。”李敢趕忙解釋:“我是聽說師兄舊疾發作,特意過來探望,隻是沒想到傷的是尾巴骨的舊傷,看上去也并不嚴重,讓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安慰個屁。”趙啟明懶得搭理這家夥,朝馬建國說:“你也想嘲笑我?”
馬建國正坐着喝酒,聽到趙啟明的話,便答道:“小侯爺是文人,受不了颠簸之苦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事出有因,小侯爺舊疾發作,在下就更沒有嘲笑的道理了。”
“這才有句人話。”趙啟明看了眼李敢,然後朝馬建國說:“那些笑話我的人從今以後跟我再也别想去我家蹭飯,以後隻準你吃我家的羊肉鍋。”
聽到這話,李敢才大驚道:“請師兄恕罪,我再也不笑了。”
“還有你。”趙啟明眯着眼睛看細柳:“等會看我怎麼收拾你。”
細柳不敢笑了,趕緊認真的幫趙啟明按摩後腰。
“我這隻舊疾複發,稍事休息就沒事了。”趙啟明假裝若無其事道:“等明天我養足精神,照樣能帶着隊伍去圍獵,到時候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圍獵小能手。”
正說話間,奴兒來了。
“老師怎麼了?”
營帳的大簾還沒掀開,就傳來了奴兒翻身下馬時關切的聲音。這讓趙啟明感到很是欣慰,朝李敢數落道:“說起尊師重道,你還真不如奴兒。”
話音剛落,奴兒掀開營帳大簾走了進來,臉上的确帶着焦急的表情。不過當他看到了馬建國,焦急的表情就立即變成了驚喜:“馬建國,你也在這。”
馬建國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奴兒。
看他們的表情,估計是之前在馬場告别之後的初次見面。
奴兒很是高興,馬建國對奴兒也的确很有感情。畢竟當初在馬場時,馬建國跟奴兒說了很多草原上的事情,奴兒現在的騎射功夫了得,也全都是馬建國的教導。
自從去年馬建國進入新騎兵,算起來已經大半年過去。再次相見時,奴兒的笑容充滿了驚喜,而馬建國的笑容充滿了慈愛。這重逢的場景實在讓人動容。
但是趙啟明感覺有點不高興。畢竟他才剛表揚尊師重道,奴兒就無視他這個卧病在床的老師,讓他受到了冷落,所以直接說道:“等會再重逢吧,這裡還有個病人需要問候。”
聽到這話,奴兒才意識到他的老師卧病在床,趕緊朝馬建國和李敢行了個禮,然後就跑到趙啟明的床前:“學生聽說老師傷了尾巴骨,就趕緊過來了,不知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還行。”趙啟明滿意的說:“看得出來你是真的擔心我。”
“當然擔心。”奴兒說着,忽然有些好奇:“不過尾巴骨,到底是那塊骨頭?”
聽到這話,正悔恨自己不應該笑場的李敢忽然來了精神,立即就要指出尾巴骨的确切位置,但趙啟明制止了他,故作鎮定的朝李敢說:“你别管在哪,總之沒事就對了。”
“當真沒事?”
“當真沒事。”
“那老師什麼時候能夠下床?”
“明天就能。”
聽到這話,奴兒明顯輕松了不少,然後說:“老師滿腹經綸,還有很多的學問沒有教給我,要是從此卧床不起,那我就學不來老師全部的學問了。”
“猴崽子。”趙啟明大怒:“你是關心你自己的學業,還是關心我的身體呢?”
奴兒流着鼻涕,不解的說:“都關心啊。”
聽到這話,趙啟明背後再次傳來偷笑的聲音。
不用看也知道,革命的堡壘又從内部被攻破了。
趙啟明怒視細柳,可緊接着李敢也笑出聲來,這讓他惱羞成怒,指着面前的奴兒和李敢說:“都給我滾出去,我現在不想跟你們說話,光是看到你們就腦仁疼。”
“老師怎麼了?”
“沒怎麼。”趙啟明無力道:“你去跟馬建國說話吧,畢竟很長時間沒見了。”
奴兒高興起來,擦掉鼻涕朝趙啟明說:“那老師養傷,學生稍後再來。”
說完這話,趙啟明還沒來得及叮囑,奴兒就跑到了馬建國的面前,很是興奮的說:“我騎了長公主的千裡馬出來,馬建國你想不想看。”
“長公主的千裡馬?”李敢來了興趣,也走了過去:“聽說長公主有匹馬渾身金色,在陽光下光芒耀眼,即便是在千裡馬中也是極品,你騎得可是那匹?”
“是。”奴兒興奮的點頭:“若不是急着來看望老師,公主也不會讓我騎的。”
“那我也去看看。”李敢說着,轉身朝趙啟明行禮:“等會再來看師兄。”
馬建國也抱歉的朝趙啟明行禮,然後他們就離開了營帳,去外面看馬了。
趙啟明重新變成孤家寡人,感覺很是悲涼。尤其是聽到馬蹄聲漸遠,李敢他們顯然已經離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受到了遺棄。
“李敢和奴兒這兩個不孝子孫,是時候逐出師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