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臣單于侵入河套不久,前線又有了新的軍情。
顯然,河套守軍對于軍臣單于并不畏懼,在對方趕到黃河北岸之前就搶先出擊,讓長途奔襲至此的單于大軍措手不及,短短兩個時辰的交戰就折損了數百人。
不出意外,這又是新騎兵所為。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新騎兵并沒有反複進行沖鋒,在利用牆式推進斬首數百人後就立即撤退,等單于大軍繼續追擊時,等待他們的是占據黃河天險的河套守軍。
正如趙啟明所說,軍臣單于沒有太多時間,必須速戰速決。
所以當軍臣單于看到河套守軍将黃河天險作為屏障的時候,也沒有做出休整的指令,而是帶着大軍強行渡河,結果在兩天之内,就付出了折損近三千人的代價。
而即便如此,單于大軍仍然沒有渡河成功。
這讓軍臣單于惱羞成怒,非但沒有讓部隊休整,反而是瘋狂的下令繼續渡河。
這個時候新騎兵再次出現,如同在黃河北岸時那樣,進行強式推進。在單于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地,幾次沖鋒斬首數百人之後,就再次撤退到黃河南岸。
軍臣單于這才發現河套守軍的策略。
原來,兵力不足的漢軍并沒有全力進行防守。
這四萬人分成了兩個部分,其中有大部分人占據黃河天險,而那支善于沖鋒的隊伍,反複進行着襲擊,卻又絕不戀戰,目的是為了慢慢消耗掉大軍的有生力量。
這樣的策略實在高明。要知道占據着黃河天險的漢軍就已經非常棘手,現在還出現了每次沖鋒都能斬首數百人的隊伍,關鍵這支隊伍打完就走,休息好了又來。
軍臣單于冷靜了下來。
即便時間緊迫,他也不得不讓大軍休整。因為如果按照這種方式繼續交戰下去,大軍可能在成功渡過黃河之前,就已經被那支善于沖鋒的隊伍消耗殆盡。
就這樣,單于大軍停止了渡河。
與此同時,河套守軍的軍報也随之傳回了長安。
即便百姓們已經适應了對匈奴作戰的勝利,當河套守軍斬殺匈奴單于三千餘人的消息流傳開來,百姓們仍然為之慶祝。
因為河套守軍這次面對的是匈奴單于,那是世界兩極之一的最強武力。
在百姓們看來,斬殺單于大軍三千餘人,比馬邑之戰中擊退匈奴右賢王更有分量。并且河套失而複得,還能穩住局面,沒有讓侵入河套的匈奴人得逞,這就更加值得慶祝。
當然,這隻是普通百姓們的看法。
而達官顯貴們掌握的消息更多,知道此次侵入河套的單于大軍有十萬之衆,那是數倍于河套守軍的力量,三千餘人的損失實在難傷其筋骨。
誠然,灌夫的指揮确實老練,新騎兵的戰力也更甚從前,能在防守的同時消耗對方的有生力量,這是很了不起的戰術。但再好的戰術,也敵不過單于大軍人多勢衆。
因此,對于前線的形勢,也有很多不容樂觀的看法。
趙啟明就是持有這種看法的人。
當軍報傳回來的時候,他隻是松了口氣,然後就緊接着緊張起來。
因為軍臣單于沒有多少時間,在渡河失敗的同時還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很可能失去理智,到時候不及傷亡的進攻,人多勢衆的優勢就能爆發出來。
真要是那樣的話,恐怕河套守軍就撐不了多久了。
這樣想着,趙啟明最近幾天總是心不在焉。他希望聯合鮮卑等部落的計劃能夠得到朝中的首肯,可五天的時間靜安公主始終沒來告訴他結果,讓他心急如焚。
終于,到了第五天時,靜安公主終于出現,而趙啟明早已經是心急如焚,見到靜安公主就馬上問:“朝中商量的怎麼樣了,是否同意了聯合北方部落的計劃?”
靜安公主看着趙啟明着急的樣子,好笑的說:“人命關天的事情,前線有數不清的将士等着,若五天時間都在做口舌之争,這豈不成了草菅人命?”
“你是說,已經有了結果?”
“鮮卑已經同意參戰。”
“啊?”
趙啟明震驚了。
他以為五天過去,朝中采納了聯合北方部落的建議,将盡快派出信使,然後就可以讨價還價,商議聯合的具體事宜。在他看來,從計劃開始到北方部落參戰,這個過程需要兩個月。
而靜安公主現在居然告訴他,鮮卑已經同意參戰了。
“怎麼可能?”趙啟明回過神來,隻覺得匪夷所思:“長安離北方路途遙遠,光是信使在路上要浪費大量的時間,怎麼可能剛剛五天出兵了?”
“我說的是同意參戰,沒說已經出兵。”
“可即便同意參戰也沒有這麼快吧,難道信使是飛過去的?”
靜安公主笑了笑,故意賣起關子,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才終于問了句:“你有沒有發現,長安城裡最近這段時間,經常有鮮卑等外族人走動。”
“我知道這是你的功勞。”趙啟明急的抓耳撓腮,根本沒什麼意思去想其他事情,直到他忽然意識到靜安公主什麼意思,才終于停下動作:“你是說,有鮮卑的信使在長安。”
靜安公主笑着點了點頭:“眼看着漢軍節節勝利,匈奴右賢王大限将至,北方那些部落早已經是蠢蠢欲動,許多信使來到長安,光是我就見了四個部落的信使。”
“什麼意思,他們打算打土豪分田産?”
“打土豪?”
“就是他們主動提出聯合,打算把右賢王給滅了,然後分了那片草原?”
靜安公主好笑:“不會什麼好比喻,但的确如此。”
趙啟明目瞪口呆,然後使勁拍打自己的腦門,終于是想明白了。
怪不得那天見到見面時靜安公主從始至終都氣定神閑,原來這件事根本就不用着急。而最近出現在長安城裡的外族人,其實并不全是鮮卑,而是來自北方的很多部落。
“早在突襲河套之後,就有鮮卑的信使找到我。”說到這裡,靜安公主拿起塊點心:“說是想和我漢室結為兄弟之國,差點讓我宅子裡的門房給打出去。”
趙啟明點了點頭,外族兄弟有着迷之自信,北方的小部落竟然想和漢帝國稱兄道弟,這也多虧是人家門房有涵養,要是在長安城裡那麼喊,肯定要讓人給打死。
“好在當時沒把話說的太絕對,隻說讓信使回去等着。”靜安公主笑了笑:“可沒想到,軍臣單于南下的消息傳來,那信使又出來了,說要與漢軍并肩作戰。”
“恩?”趙啟明有點意外:“就就表态了?”
“我也弄不太清楚,照理說這種情況下應該觀望猜對,就像烏桓等部落那樣,應該等分出勝負之後,再去我府上拜訪。”靜安公主搖了搖頭:“可這鮮卑,卻立即跳出來表忠心。”
“看來真把漢室當成兄弟了。”趙啟明好笑:“這是打算患難見真情呢。”
靜安公主忍俊不禁:“結成兄弟之國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好處的時候絕不含糊,這幾天讨價還價,聲稱事成之後要吃下右賢王的所有草原,這次連我都想把他打一頓。”
“那後來呢?”
“這些人其實不大好對付,要是換做平時也就罷了,有大量的時間可以糾纏,但現在不同。”靜安公主搖了搖頭,然後說:“但好在幾天下來,事情總算是談妥了。”
趙啟明忍不住問:“你同意把所有草原都給他?”
“四成。”靜安公主笑着說:“要是全給了,其他部落可就不會參戰了。”
趙啟明明白了,忍不住笑着說:“剩下六成就這麼成了‘無主之地’,烏桓等部落眼看着和鮮卑已經談好了,肯定受不了這誘惑,說不定很快就會派人去找你。”
“已經去找了。”靜安公主悠然喝茶:“現在桑大人正在我府上見他們。”
“這麼說,軍事聯盟就快達成了?”
“軍事聯盟?”靜安公主念着這個詞,然後贊賞的說:“雖然沒有宗主與屬國那麼氣派,但也總好過什麼兄弟之國,這個軍事同盟的稱呼,倒是恰當。”
趙啟明歎了口氣:“名字的事不重要,先說現在的進展。”
“鮮卑的信使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十天内就能到達。”
“你是說鮮卑十天之内,就能開始準備出兵?”
“雖說發兵要準備些時間,但我已經給出了時限,應該不會超過半個月。”
聽到這話,趙啟明長出了口氣,然後直接躺在了地上。
心裡的石頭終于落下了。
他原本以為要兩個月時間,覺得河套守軍在付出了大量的傷亡之後,應該可以堅持的下去。而現在居然鮮卑出兵隻需要半個月,這意味着河套守軍的壓力減去了不少。
趙啟明的壓力也減去了不少。
他這幾天始終坐立不安,現在總算放下心來,就想好好躺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