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武安侯等人黯然離去,山坡上的趙啟明露出了狐狸偷吃小雞的笑容。
與觀戰台中的諸位将領不同,他并不知道武安侯那邊的騎兵換成了北軍精銳,自然也就沒有灌夫等人跌宕起伏的心情。
在他看來,這次比鬥是順利的、成功的。起碼牧奴和纨绔們都正常發揮,表現出了訓練時的水平,既沒有發揮失常,也沒有突然性的爆發。
唯一讓趙啟明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最後的傷亡結果。尤其是武安侯一方的騎兵隊伍,居然死傷四百多人,而整支隊伍總共才五百。這樣的傷亡比例,已經是全軍覆沒得不能再覆沒了。
不過站在趙啟明的角度,他并不覺得武安侯一方的騎兵真的有那麼不堪。因為他比别人更加清楚,這樣的傷亡結果其實有很多僥幸的成分。
首先,北軍騎兵太輕敵了,在不知道對手底細的情況下,上來就是全軍突擊,與牧奴騎兵正面沖鋒,以已之短搏敵之長。
其次,“牆式沖鋒”是剛剛練就出來的新戰法,武安侯一方的騎兵根本就沒有見過,尤其是在戰鬥已經開始之後,根本就沒辦法迅速做出應對,也算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再次,在說兵器的選擇上,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李敢一方配備的長槍,顯然要比對方的長刀更有優勢,尤其是選擇了整齊排列向前的方式,讓對方在短兵相接之前,就首先被長槍攻擊,自然也就占據了優勢。
所以在趙啟明看來,這次的勝利是因為李敢一方本就占據優勢。
他毫不懷疑,領略到了這種戰法的武安侯一方,回去之後一定會思考這場戰鬥,然後想出應對的辦法。所以如果還有第二場戰鬥,李敢的優勢大概就不會再保持下去。
“太厲害了!”奴兒興奮的喊着,但其實這孩子已經興奮了好一會兒,自從第一輪沖鋒之後,這孩子就滿臉通紅,牽着自己的戰馬長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馬場中。
幾天的相處,趙啟明已經了解到這孩子的好戰,對此并不感到意外,隻看了他一眼說:“别隻顧着喊厲害,之前讓你站在這裡認真看,你可看出什麼來了?”
奴兒立即轉過身,朝趙啟明說:“看出了紀律嚴明。”
“又是紀律?”趙啟明笑了:“之前你已經說過紀律了。”
“現在看的更真切了。”奴兒擦了擦鼻涕:“不僅是聽從号令的紀律,還有協同作戰的紀律,大家榮辱與共,利用的是團結的力量,軍隊的紀律就應該是這樣的。”
“你說的是合作理念。”趙啟明鄙夷,然後想了想說:“不過這幫人的确沒什麼合作意識,讓他們協同作戰隻能通過紀律,所以這話倒也不算錯。”
奴兒猛點頭。
這時,一個馬師突然跑了上來,似乎也因為牧奴們的勝利而高興,就像馬場有了喜事一樣,朝趙啟明行了個禮說:“馬丞大人,諸位将軍讓您去觀戰台領賞。”
“還有賞賜?”趙啟明眼睛一亮,這個可以有。
他很喜歡賞賜,但之前他不知道大勝仗原來還有賞賜,所以這對他來說也算意外之喜,頓時高興了起來,竟然也忘了躲着灌夫,立即飛身上馬,往山坡下跑去。
“賞賜,我來了!”
看着趙啟明飛奔而去,奴兒下意識的牽着自己的戰馬往前跟了兩步,直到意識到趙啟明是去領賞,自己似乎沒什麼可以學的東西,才停下腳步,疑惑的吸了吸鼻涕。
這個疑似是自己老師的家夥剛才還風輕雲淡,指點江山,聽到了賞賜之後就立即兩眼風光,沒有任何的高手風範。這個轉變讓奴兒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他覺得自己應該靜一靜。
與此同時,馬場中。
旗開得勝的将士們聚集在觀戰台下。這其中既有那些心情複雜的牧奴,也有喜形于色的纨绔。經過了戰鬥的他們居然沒少一人,僅有幾個纨绔的铠甲顯得有些淩亂,但也隻是宣布結果之後,張牙舞爪慶祝時造成的。
武将們已經站了起來,此時簇擁着魏其侯站在觀戰台前沿。看着這些将士們,尤其是隊伍中自己的兒子,老将們滿臉欣慰。
“都放松些吧。”魏其侯笑着開口。
旁邊的灌夫也擺了擺手:“不是校場點兵,讓你們領賞來的。”
纨绔們于是都咧嘴傻笑。
但因為平時的紀律,在沒有号令的情況下,他們都不敢擅自離隊。
這樣的表現讓老将們更加滿意,而這其中尤其是周建德感慨良多。此時的他看着馬背上腰闆筆直的兒子周福,無法想象一個月前,這小子是被他提着刀攆到馬場來的。
“趙家小子果然有手腕、有魄力。”灌夫啧啧稱奇,指着這些纨绔說:“平時吊兒郎當,打起仗來卻有這樣的氣勢,跟一個多月前簡直判若兩人。”
“是啊。”周建德罕見的附和,指着自己的兒子笑罵:“這小子,平時在家頑劣成性,管教了他十幾年,居然還沒有啟明教導一個月的作用大,看來還真得跟啟明說聲謝了。”
“要謝魏其侯。”纨绔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然後包括哪些牧奴,都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容。
“感謝我?”魏其侯笑着,不明所以。
這時,隊伍中的窦家老大梗着脖子喊了聲:“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窦家老二也符合一聲。
這一下,老将們立即就明白了,尤其是是灌夫和周建德兩人,指着這群孩子哈哈大笑。顯然,大家對窦家兄弟的彪悍有所耳聞,知道這群纨绔平時沒少被窦家兄弟收拾。
同樣的,纨绔們也想起了這一個月的種種。但此刻回頭想想,當初的哭爹喊娘,和身上的淤青紅腫,都充滿了趣味。所以老将們取笑他們,他們自己也哄笑了起來。
“看來也隻是虛有其表。”灌夫指着這群笑成一片的纨绔笑罵:“就是被收拾怕了,穿上铠甲的時候有點樣子,估計等脫了铠甲,又是以前的德行。”
聽到這話,纨绔們彼此對望,擠眉弄眼的傻笑。
的确,他們此刻心裡想着的,不是什麼榮譽,而是滿腦子得到賞賜,然後結束這一個多月非人的日子,一起勾肩搭背去大保健,然後一起跟朋友們吹噓今天的大勝。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月的訓練不可能改變他們的性格,但在老将們看來,這群孩子能在穿上铠甲之後服從紀律,勇猛殺敵,這就已經是了不起的收獲。
所以盡管笑罵,灌夫和周建德等人心中卻十分欣慰。
而這也讓其餘幾個沒把兒子送來的武将羨慕不已。
此前因為各種原因,各家可能是兒子年幼,或者有其他差事,沒有參與這次的訓練。在此之前他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關系,可現在卻忽然有些可惜自己的兒子沒有被窦家兄弟收拾,可惜自己的兒子沒有參與這次的訓練,也可惜自己的兒子沒有得到到挫敗北軍精銳的榮譽。
估計,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吧?
幾位将領們想着,忽然有些痛恨,若趙啟明這次不是趕鴨/子上架,早些進入軍中成為将領,管他誰家兒子不都能跟着一起混?又怎麼會讓長輩們失之交臂,錯失了唯一的機會?
所以說愛到底,趙啟明那小子就是欠揍。
“參見各位叔叔伯伯!”正想着趙啟明,趙啟明眉開眼笑的來了。
纨绔們精神一振,立即腰闆挺直,而老将們看過去時,是一臉的滿意。
在大家的注視下,趙啟明一路小跑到觀戰台前,喜氣洋洋的朝各位将軍行禮,然後語速飛快的謝恩說:“晚輩代表各位袍澤兄弟,感謝各位叔叔伯伯的賞賜!”
聽到這話,灌夫瞪起眼睛:“從頭到尾都沒露面,你小子好大的膽子。”
“啊?”
“各位長輩都到了,你卻躲在遠處不見,如此怠慢,你怎麼解釋?”
趙啟明懵了,他以為自己是來領賞的,但看這個架勢怎麼向興師問罪啊。
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