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三河馬場陽光明媚,秋風送爽。但趙啟明卻感覺比早晨還冷,心中一片冰涼。
此時,他正站在馴馬場中,滿臉癡呆的看着果兒組織起來的隊伍。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人數最多的,是馬場中的牧奴。這部分還好,因為身份的關系,他們都表現得十分謙卑恭順,各自牽着戰馬,在一片肅靜之中,等候指示。
但除了這些聽話的牧奴之外,還有另外一部分人,他們穿着铠甲,騎着戰馬,卻毫無紀律,有的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有的驚恐的安撫着根本就沒動過的戰馬,還有人互相之間擠眉弄眼的聊着昨晚的大保健。
趙啟明目瞪口呆,朝身旁的果兒問:“這些人,你是從哪找來的?”
“回啟明兄,這些都是平日子來助小弟一臂之力的朋友,均是将門虎子。”果兒沒有穿铠甲,臉上還帶着傷,但卻因為眼前眼前的場面而大受鼓舞。
這家夥是瞎了嗎?
趙啟明吓壞了,他看着這群烏合之衆,忽然替劉氏江山感到萬分擔心。如果所謂的将門虎子都是這幅德行,将來他們若子承父業,統領軍隊,我大漢帝國怕是有亡國之禍。
“都是響應号召,帶着一番好意來的。”灌英騎着馬來到趙啟明旁邊,趴在馬背上朝趙啟明擠了擠眼睛:“要是就這麼把人家打發走,那可就讓人心寒了。”
趙啟明深吸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的确,就算不給考慮這群烏合之衆的心情,至少也應該考慮老一輩的面子。所以這群二世祖,戰五渣,就算再怎麼讓人沒信心,也隻能留下了。
這麼想着,趙啟明睜開眼睛,看向這群纨绔後面的牧奴們。
多多少少讓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至少這群牧奴們表現出了很好的紀律,而這臨時湊出來的隊伍之中,牧奴的人數畢竟占了多數,烏合之衆的“将門虎子”其實也就二十幾個而已。
就當是帶着他們玩吧。
這樣想着,趙啟明看向旁邊的灌英:“也算你一個?”
“當然。”灌英繼續趴在馬上,看着果兒笑眯眯的說:“平時再怎麼揍果兒,也不能看着他被别人給欺負了。”
聽到這話,果兒十分感動,又要朝人行禮以示謝意。可惜趙啟明制止了他,懶得再多說下去,直接朝果兒吩咐說:“那就開始吧,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結果進行。”
果兒抱拳,走進訊馬場。
趙啟明身邊的灌英,也賤笑着,打馬過去。
很快,果兒宣布開始訓練。而訓練的第一個個環節,是“站”。
若是一人一騎,保持站立并不是什麼難事,但現在是三百人、三百騎,其中還有一群縱欲過度的烏合之衆,要讓這群人達到标準,隻是下達命令顯然是不夠的。
果然,這群人還沒集中起來就發生了狀況。
先是幾個纨绔抱怨,再是幾個纨绔大聲朝果兒開玩笑,讓原本一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局面,變成了一群老鼠跳進湯裡遊泳。
也算有了心理準備了,趙啟明見到這場面,二話沒說,關門放狗。
“上家法!”
小侯爺扯起嗓子吆喝一聲,在馬場内胡亂飙車的窦家兄弟馬上獰笑着出現在衆人面前,騎着戰馬拎着棍子,看見誰搗亂就沖過去一頓悶抽。
纨绔們哪見過這架勢,遠遠看到窦家兄弟氣勢洶洶沖過來,唯恐被撞得人仰馬翻,已經是吓得臉色發白,等窦家兄弟呼嘯而過時的棍子落下,緊接着發現這兩個王八蛋真的下狠手,馬上打的一群纨绔哭爹喊娘。
這個時候灌英出現了。就像是自帶聖光的耶稣基督,這小子面帶笑容,和哭爹喊娘的纨绔聊起窦家兄弟手上那二十多條命案,告訴這群可憐的孩子,如果不好好聽話,打死未必,打殘卻是保證的。
頓時間,纨绔們面帶驚恐,再也沒人敢搗亂。
而這時,窦家兄弟也終于離開,但他們并沒有走遠,像執法者一樣在四周遊弋。而剛才還吓唬大家的灌英,仍然笑眯眯的表情,卻已經開始鼓舞人心,整理士氣。
就這樣,隊伍終于安靜下來。
這時,果兒也騎着馬出現,開始屬于他的工作。
正如之前商量的結果,新的訓練方法要從“站”開始,而光是這個站,就必須要滿足“彼此間相隔不超過兩拳”的距離。這樣的要求,對于那群纨绔來說,無疑是相當困難的。所以當果兒開始指揮的時候,隊伍又開始變得混亂,但好在因為首席打手窦家兄弟在,至少沒人再抱怨。
遠遠的,看着這群公子哥終于安靜下來,和牧奴們站在一起,終于有了點開始訓練的樣子,一直在附近圍觀的馬場官員和馬師門,都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趙啟明此時也在圍觀。不過相比起其他人的看熱鬧,他更感到欣慰一些。因為在他看來,訓練的過程是漫長的,能按照計劃有序的進行,這就算是不錯的開始。
此時,他正盤着腿,坐在半山坡上。
之前在列舉訓練計劃的時候,他就定下了自己的工作原則。他絕對不會跟大家一起去訓練,因為他的工作是縱覽全局,發号施令。
所以當那群纨绔處于随時可能挨揍的驚恐之中,不得不規規矩矩傻站着的時候,他嘿嘿一笑,抓起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裡,然後惬意的躺在半山坡上,視線居然也能将山坡下一覽無餘。
“我也想參加。”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
趙啟明懶洋洋的扭頭,發現是奴兒。
這孩子最近一直跟馬建國騎馬,據說非常認真,幾乎整天都在牧場裡,而趙啟明為了果兒的事情,最近這幾天也挺忙,以至于和奴兒幾乎沒怎麼見過面,要不是這小子突然冒出來,他都快忘記這孩子的存在了。
“你想參加啥?”趙啟明笑着問。
奴兒指着山坡下面,吸了吸鼻涕說:“我也想參加訓練。”
“你學會騎馬了?”
奴兒點了點頭:“三天前就會了,現在在學彎弓。”
“馬背上彎弓?”
“嗯。”
趙啟明詫異的看了眼奴兒,多少有些刮目相看,因為這小子畢竟才這麼點大,就算有馬建國這樣的匈奴老師,三天就能開始學彎弓,這速度也的确驚人了些。
看來,自家婆娘的眼光還是挺不錯的,這小屁孩有成為軍國主義份子的天賦。
“我想參加訓練。”奴兒再次重申,表決心一樣,又朝趙啟明靠近了兩步。
“我倒是的确有個任務要交給你。”趙啟明枕着手臂,若有所思。
聽到這話,奴兒激動的流出兩條鼻涕,趕緊問:“是什麼任務?”
“給我弄點水果來。”
“……”
“不願意?”
奴兒的确不願意,而且是很不願意。像是覺得自己被耍了一樣,這孩子瞪了趙啟明一眼,然後倔強的擦掉鼻涕,轉身準備走人。
趙啟明也不攔,繼續看着山坡下的訓練,眯起眼睛若無其事的說了句:“讓你參加訓練是别想了,但要是你能完成好我交代給你的任務,我也不白使喚你。”
奴兒已經轉過身去,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狐疑的看着趙啟明。
“給我弄點水果來,我告訴你今天的訓練内容,以及為什麼要這麼訓練。”趙啟明看了眼奴兒,然後指着訓馬場中,問奴兒:“你也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訓練些什麼吧?”
奴兒看着訓馬場,似乎的确有着很強烈的好奇,所以想了想之後,他又重新牽着馬回來,擦了擦鼻涕朝趙啟明說:“那你不準騙人,說話算話。”
“算話。”
“好,我去找水果。”奴兒轉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麼,又重新走回來,把馬兒的缰繩給了趙啟明:“你幫我看着馬。”
說完這話,奴兒就轉身往山坡上走去。
趙啟明握着缰繩,扭頭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自從脫掉變态大姐姐靜安公主給準備的行頭,穿上練武服的奴兒越發表現出深宅大院裡的孩子所沒有的倔強、勤奮,這本就是很讨人喜歡的特質,更别說這孩子還格外的聰明。
不過,讨人喜歡而且聰明就了不起了嗎?
趙啟明忽然詭異的笑了。
他覺得靜安公主就是打算讓他和奴兒熟悉起來,最後因為喜歡這孩子而同意收徒,所以才會直接把奴兒送到馬場。
現在已經看破了那婆娘的陰謀,當然不會使其得逞。
他打算非法使用童工,讓奴兒端茶倒水,按摩洗腳,成為最優秀的小跟班。
想想靜安公主得知這件事後氣炸的表情,趙啟明不禁流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