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人和烏桓人不同。
盡管他們也對涮羊肉這種吃法感到新奇,但比起烏桓人狼吞虎咽的吃相,他們表現的有節制許多,并且互相之間始終都在讨論什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趙啟明對待鮮卑和烏桓他有不同的目的,談判的策略也有所區别,展示中原文化,隻是培養烏桓部的親漢派,而針對鮮卑人,卻不能用相同的辦法。
想到這裡,趙啟明看向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心領神會,看向鮮卑人問:“不知貴使可對橄榄球感興趣。”
聽到這話,鮮卑人停止了耳語。
拓跋洪看了眼球場,然後朝司馬相如回答道:“鮮卑沒有這種東西。”
“當然,這是中原的東西。”
“那我們的确沒有見過。”
“那現在見到了,不知貴使有什麼看法?”
拓跋洪其實始終都在和自己身邊的人談論分地的事情,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也是為了分地,對于涮羊肉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也對球場中發生的事情沒有什麼熱情。
但是司馬相如問他了,他也不能再視而不見。
所以拓跋洪看着球場,想了想說:“雖然是初次見到,但我估計這應該是你們中原人的軍事推演,就好比我們鮮卑貴族的圍獵,既是娛樂也是為了訓練軍隊。”
聽到這話,趙啟明笑了。
烏桓使節薄西海也笑了。
不過趙啟明之所以笑,是沒想到鮮卑人眼光不錯,居然說到了關鍵。
而薄西海發笑,卻是充滿了不屑:“橄榄球是中原人的娛樂活動,隻有貴族才能享受的消遣,你怎麼可以拿這項貴族的運動,和草原上野蠻的圍獵相提并論?”
聽到這話,趙啟明愣住了。
他覺得這薄西海的語氣有點崇“漢”媚外的意思。
這不屑的語氣,難道已經忘記了他自己也是草原民族?
這才剛來長安幾天,薄西海不僅成為了徹底的“親漢派”,而且那崇拜中原的樣子,分明就是個漢奸的形象,或者更準确的說,應該是“烏奸”?
即便是司馬相如,也覺得有點尴尬,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倒是鮮卑人忽然間憤怒了。
也不知道他們的憤怒是因為草原民族中出了烏桓這樣的叛徒,還是因為被當面羞辱覺得沒有面子,總之當薄西海的話音剛落,拓跋洪就怒視着他。
“其實中原也有圍獵的傳統。”司馬相如有些看不過去,朝薄西海解釋道:“中原人也不光追求詩詞歌賦,圍獵的傳統在中原也有多年的曆史。”
“中原也有圍獵?”薄西海覺得很意外。
“當然,中原人到現在也仍然還有圍獵的活動。”司馬相如解釋着,然後又緊接着說道:“并且橄榄器這項運動,當初之所以出現,也的确是為了軍事推演。”
聽到這話,薄西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司馬相如點頭,然後不再理會薄西海,看着拓跋還問:“雖然這項運動的确和軍事推演有關,但現在的規則早就已經修改,不知貴使是怎麼看出和軍事推演有關的?”
拓跋洪也不再理會薄西海,看着球場回答道:“他們在争奪牧場。”
“争奪牧場?”司馬相如看了眼趙啟明,饒有興趣的笑着。
拓跋洪指着身穿黃金甲的球隊:“他們手裡的球是王旗,他們的王旗到了哪裡,就代表他們的主力騎兵到了哪裡,把球放在地上代表他們把王旗插在了敵人的牧場上。”
司馬相如笑着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王旗插在敵人的牧場上,就代表那片牧場,從今以後歸他們所有。”
“這也沒錯。”
“但這些人要守護自己的牧場。”拓跋洪指着蒼鷹隊的求援說:“他們要盯住對方拿球的主力,不讓入侵他們家園的對手,把王旗插在他們的土地上,奪走他們的牧場。”
司馬相如連連點頭。
“拿球的人持有王旗的主力騎兵。”拓跋洪面無表情:“沒有拿球的人要為主力騎兵提供掩護,防守的人要防守對方的主力,也需要對沒有拿球的人有所戒備。”
司馬相如笑着說:“貴使果然看的仔細。”
“不過拿球的人總是在換,我看不懂。”拓跋洪看向司馬相如:“既然拿球的人是騎兵主力,為什麼還要把進攻的機會給别人,難道其他人也可以成為主力進行沖鋒?”
聽到這話,司馬相如看向趙啟明:“這就要讓軍侯大人來解釋了。”
聽完這話,拓跋洪的不解的看向趙啟明。
“其實中原的作戰方式,和草原上的騎兵有所區别。”趙啟明直接解釋道:“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草原上的軍隊隻有騎兵,而中原的軍隊有很多的兵種。”
“很多的兵種?”
“草原上的作戰,是以騎兵為絕對主力的。”趙啟明笑着說:“中原地區的作戰,要面對不同的地形,包括騎兵在内,步兵和弓箭手,都可以成為左右戰局的關鍵。”
拓跋洪若有所思:“軍侯大人的意思是說,那些拿球的人可能是騎兵,也可能是其他的兵種,他們不停的轉移手中的球,代表着不同的兵種輪流的發起進攻?”
“可以這麼理解。”
拓跋洪再次看向球場,沉吟了片刻後搖了搖頭:“無法想象,我出身在草原,隻在草原上有過戰鬥的經驗,不知道除了騎兵之外,還有其他的兵種可以作為主力。”
“并不是作為主力,是講究作戰的配合。”趙啟明解釋道:“騎兵有自己的優勢,也有自己的劣勢,步兵同樣是如此,他們之間的取長補短,能發揮更大的戰力。”
拓跋洪忽然看向趙啟明:“軍侯大人的意思是說,可以有更加複雜的戰法?”
“沒錯。”趙啟明笑着說:“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球場上也是如此,球員們相互傳球,代表着不同兵種的配合,他們根據不同的形勢,可以産生很多的作戰方式。”
“怪不得。”拓跋洪皺眉:“怪不得我看不懂,原來隻是進攻就有這麼多方法。”
趙啟明笑着點頭;“防守也有很多的戰法。”
“這是很不錯的推演。”拓跋洪最後說:“雖然我還是看不懂,但能推演出更多的作戰方式,這是很寶貴的經驗,可見漢軍主力能夠橫掃匈奴北庭,是有原因的。”
“貴使客氣了。”趙啟明笑着說:“這隻是運動項目罷了。”
“可軍侯大人剛才還說這是軍事推演。”
“軍中有更複雜的推演方法,這種程度的軍事推演,隻是軍中出身的老将,作為消遣的運動罷了。”趙啟明不在意的說:“就好比貴使剛才說過,草原上的圍獵。”
聽到這話,拓跋洪沉默了。
他所知道的圍獵,都是鮮卑的貴族們日常的消遣,前呼後擁顯示其軍隊規模而已,真正作為推演的價值其實并不大,并且所用的也基本都是騎兵進行包圍而已。
而中原人進行推演,要用很多兵種,有數不清的戰法,并且這種推演方法,居然隻是不上戰場的人的消遣,而中原人的軍隊中,還有更加複雜更加精準的推演方法。
這也就是說,鮮卑的軍隊,甚至還不如漢朝人裡那些不上戰場的老将?
“敢問這樣的運動,長安是否經常舉行?”
司馬相如想了想,回答道:“每年都有,從春天到冬天,大概有幾百場。”
聽到這話,拓跋洪再次沉默了。
鮮卑人進行推演的方法不如漢朝人,甚至進行推演的次數也不如漢朝人。盡管早知道鮮卑人和漢朝人的差距,但他也沒想到這差距居然會如此之大。
但其實,鮮卑人和漢室之間的差距雖然大,但也沒大到那麼誇張的地步。
趙啟明剛才所說有的軍事推演有誇張的成分,司馬相如說每年的比賽有幾百場也并不是實情。他們之所以要這麼說,目的就是要讓鮮卑使節産生錯誤的判斷。
顯然,鮮卑使節通過比賽聯想到了漢朝的軍事力量。
而這也是趙啟明早就預料到的。甚至可以說,他今日在球場邊設宴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鮮卑使者親眼看到球場中的比賽,然後錯誤的評估漢朝的軍事力量。
正如之前所說,對待烏桓和鮮卑有不同的目的,談判的方法也要有所區别。
如果說對烏桓的策略,是利用中原文化,引起薄西海成為親漢勢力。那麼對鮮卑的策略,不管是之前的強硬态度,還是今天的比賽,都是為了對鮮卑進行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