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魏其侯府。
解憂獨自一人提着裙子走向書房,經過的下人都停下動作行禮,但解憂卻好像沒有發現似的,一直低頭走路,顯得心事重重。
算算時間,兩個笨蛋哥哥已經離開了一月有餘。
當初得知兩個笨蛋哥哥要去馬場,解憂還滿心歡喜,以為兩個笨蛋哥哥和趙啟明混在一起,自己就能對趙啟明的動向了如指掌,可誰知自從兩個笨蛋哥哥去了馬場,居然就沒回來過一次。
更要命的是,趙啟明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也幾乎沒怎麼回過東鄉侯府,如此一來,之前安插在東鄉侯府的“卧底”也同樣無法“通風報信”,讓解憂在這一個月内失去了趙啟明的全部消息。
這種情況一直到昨天,解憂從聽雪兒姐姐口中得知,李敢和春生的約戰将會在五天之後舉行,但趙啟明是否參戰,以及約戰時誰将獲得勝利,雪兒姐姐卻一無所知。
為此,解憂輾轉反側,擔心了整晚。
哪怕之前在長安城外攔住趙啟明,将“日常所需”親手送上後,讓解憂稍微松了口氣,但是内心深處,害怕趙啟明随時可能死掉的憂慮畢竟還在,她很擔心趙啟明因為這次約戰發生意外。
所以今天天亮,她顧不上是否會被取笑,打算找爹爹問一問趙啟明的情況。
想着這些時候,解憂來到了書房,而魏其侯正在看竹簡。
于是她立即走了進去,先朝魏其侯行了個禮,然後張嘴就打算問趙啟明的事。
但忽然之間,她靈機一動,有了個更好的辦法,所以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反而假裝生氣的說:“兩個哥哥至今未歸,去馬場已經一月有餘,沒人和女兒一起玩耍,爹爹要替女兒做主。”
魏其侯放下竹簡,笑容慈祥的說:“以前總嫌棄你兩個哥哥不會逗你開心,怎麼突然又想起同他們玩耍了?”
“我一直都和兩個哥哥玩耍,爹爹不知道而已。”解憂繞過案幾,湊到魏其侯旁邊,然後不高興的說:“他們到底去馬場幹什麼去了呀,爹爹你也不管管他們。”
魏其侯看了眼解憂,其實心裡明白乖女兒的心思,隻是不願意拆穿,還得配合着,于是笑着解釋說:“他們去參加啟明的訓練,是有正事。”
“啟明?”解憂心裡雀躍,但表面還假裝若無其事:“原來是他啊。”
“對,就是他。”
“他真是讨厭,好好搞什麼訓練嘛。”解憂一臉嫌棄,然後擺弄着魏其侯的竹簡,假裝不經意的問了句:“他們訓練什麼呀?”
“騎兵。”
“那訓練的怎麼樣了呢?”
“這爹爹就不知道了。”
“啊?”解憂差點露餡,轉過頭瞪着眼睛問:“爹爹是宰相,怎麼可能不知道?”
“傻孩子。”魏其侯笑了笑:“這裡面的事情複雜,我們這群長輩不能直接參與,也正是出于這樣的考量,你灌叔叔就算再心急也不能親自去看,而且為了保密,還把那馬場封鎖起來,隻許進不許出。”
解憂咬了咬牙,怪不得兩個笨蛋哥哥不回來,原來全怪灌叔叔啊。
回頭一定打光他家裡的鳥!
“不過約戰之日很快就要到了。”魏其侯取下被解憂拿在手裡蹂躏的竹簡,耐心的朝乖女兒說:“到時候勝負分曉,你兩個哥哥和啟明也能各自回家了。”
“我隻是關心兩個笨蛋哥哥。”解憂似乎早有準備,極力撇清關系,還假裝嫌棄的說:“那個人趙啟明,手無縛雞之力之力,根本就不懂戰陣,約戰時肯定還要麻煩兩個笨蛋哥哥保護他。”
魏其侯好笑的看着表面說狠話,其實一直撇着他的解憂,知道這丫頭想問的就是這句話,所以笑着說了句:“啟明隻負責訓練,統領全局,并不會和其他人一起拼殺。”
聽到這話,解憂忍不住雀躍,不上陣自然就不會莫明奇妙地死掉,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下了一些,至于約戰是不是會赢,因為趙啟明沒有直接參與,在它看來已經失去了詢問的必要。
誰愛應誰赢,反正趙啟明不會突然死掉就行。
這麼想着,解憂也沒發現,自己擺弄竹簡竹簡時,咬着嘴唇笑了起來。
而魏其侯寵溺的看着自己的乖女兒,既不揭穿也不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解憂才意識到什麼,放下竹簡着朝魏其侯說:“既然這樣,那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等兩個笨蛋哥哥回來了。女兒不打擾爹爹,先退下啦~”
說完這話,解憂起身行了個禮,然後提着裙子蹦蹦跳跳的走出了書房。
對此,魏其侯隻能苦笑。
“對了爹爹,要不要吃大肉包?”
“好,送兩顆來吧。”
而與此同時,與魏其侯府相隔不遠的武安侯府裡,父子間的對話卻又是另外一番氣氛。
特意從營地趕回來的田恬單膝跪地,抱着拳禀報完護衛們的訓練情況,小心的擡起頭來,見武安侯仍然低頭對着棋盤,沒有任何回應,于是硬着頭皮問:“不知父親是否有新的指示?”
武安侯獨自一人下着棋,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而他自己仿佛真的投入其中,拿着棋子的手懸在空中,想好了落子之處,才将棋子緩緩放下,而此時田恬已經跪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才開聲問了句:“隻說春生那邊的情況,可知道三河馬場如何?”
田恬急忙回答:“仍然處于封鎖狀态,隻許進不許出。”
武安侯看了眼田恬:“也就是說,你對你的對手一無所知?”
田恬心頭一驚,看出了父親的不滿,于是趕緊抱拳說:“孩兒有信心取勝,畢竟孩兒給春生帶去的都是精銳護衛,而三河馬場那邊多是罪奴,并沒有多少作戰經驗。”
“為何不提趙啟明?”田蚡面無表情:“難道他獻馬镫有功,你不曾耳聞?還是說他所著《行軍總綱》,對你而言不值一文?”
聽到這話,田恬冷汗都下來了,看也不敢看田蚡的說了句:“孩兒不敢。”
“不可輕敵。”田蚡的目光重新落回棋盤,平淡的說了句:“把人都換了吧。”
“換人?”田恬咽了咽口水:“不知父親指的是什麼人?”
“你幫春生召集的各世家子弟們帶去的精銳護衛。”田蚡拿起一顆棋子,像是又重新陷入思考:“一個不剩,全部換掉。”
聽到這話,田恬心中一驚,想也沒想就直接說:“可那些護衛都訓練了足足一個多月,每個人都勤加練習,已經做好了準備,怎麼能突然換掉?”
田蚡放下棋子的手一停,再次看向田恬,皺了皺眉:“早就告訴過你,此事的重點無關什麼訓練,重點是要赢,你可曾記得我說過的話?”
田恬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于是趕緊低下頭來說:“孩兒不敢忘記。”
田蚡看着他這個樣子,不禁歎了口氣:“那趙啟明行事古怪,灌夫下令封鎖馬場,讓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若要保證春生穩超勝券,光靠那些護衛是不夠的,現在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田恬震驚的擡起頭,沒想到父親有這樣的顧慮,于是再也沒有了感情用事,開始認真的思考,然後朝田蚡問:“可如果不用這些護衛,又有誰能替換他們,穩操勝券?”
“嘿嘿!”
田恬冷笑一聲,看了眼田恬,沒有說話,直接拿出塊令牌扔了過去。
等田恬仔細一看這令牌,頓時臉色一變。
“去調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