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這是一個萬物生長的季節。
趙啟明跪坐在地上。
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這樣的姿勢在平時隻在一個場合需要用到,那就是上墳。但莫名其妙的到了這裡之後,就好像“每天都過清明節”,隻要是出來見人,他就必須得保持跪坐。
此時,除了趙啟明之外,客廳還有另外一個老頭跪坐在他對面。
這老頭寬袍長衣,胡須花白,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像街邊給人看手相的老騙子。但說起身份,老頭其實是這家裡的管家,此刻正按照慣例,手捧竹簡,向趙啟明做着彙報工作。
至于趙啟明,他現在的身份,是西漢年間,漢武帝當政時的諸侯。
更準确來說,他的封号是“東亭侯”。雖然隻是“列侯”之中比較低級的“亭侯”,但這也是他老子參與平定“七國之亂”,在“周亞夫”和“窦嬰”那樣的猛人手底下用命拼出來的。
可“老侯爺”運氣不好,帶着滿身傷疤下了戰場,剛被先皇封了爵位沒幾天就挂了。偏偏趙啟明的母親也死去多年,沒有給他留下弟弟妹妹,于是以前的“趙啟明”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第二代“東亭侯”。
小侯爺,大領導。
剛剛知道自己身份的趙啟明有點小鹿亂撞。
因為他這輩子當做最大的官是中學時的化學課代表。他還記得當時一個漂亮的女同學,因為沒有做作業而拉着他的袖子撒嬌,他腦子一熱就替女同學隐瞞了過去。回想起來,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曆“權與色”的交易。
但他并不以為恥,還打算勵精圖治,發憤圖強,争取早日當上班長,進行更多的權色交易。隻可惜女同學沒交作業的事情最終被老師發現,他的仕途生涯也随之胎死腹中。然而相比起丢掉官職,真正讓他傷心的是,那位女同學再也沒拉過他的袖子。
但現在居然成了侯爺!
這得多少姑娘搶着拉自己袖子,多少姑娘搶着跟自己撒嬌啊。
趙啟明有點樂不思蜀,對自己的身份當然十分滿意。
所以此刻,他正認真的聽取老管家彙報着近期封地的情況。
老管家姓錢,今年已經五十“高齡”,據說多年前也是老侯爺的“門客”。因為在侯府内資曆最老,而且還是一手帶大趙啟明的人,所以誰也不敢觸他的黴頭,包括趙啟明也是一樣。
老頭比較嚴肅,平時總闆着張臉,跟誰睡了他閨女一樣,讓不想成為他女婿的人都不想和他交朋友,并且老頭說起來話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夏天的數學老師”,慢條斯理,一開口就讓人昏昏欲睡。
而現在這老頭已經抱着竹簡念了快半個時辰。
要不是趙啟明想趁這個機會了解一下自己封地内的情況,恐怕早就宣布散會了。
“錢先生。”趙啟明終于打斷了錢管家,主要是他因為聽不懂那麼多的“知乎者也”。
于是,錢管家念經一樣的聲音戛然而止。
仿佛下課的鈴聲響起,趙啟明旁邊伺候的兩個丫鬟蘇醒了一樣,手腳利落的為趙啟明和錢管家重新上茶。甚至,門外樹上的知了也像是被解開了穴道一樣,重新開始吱哇亂叫。
看來錢管家有催眠整個世界的特異功能啊。
趙啟明很佩服,然後用商量的口氣朝錢管家說:“您也知道,我幾天前摔傷了腦袋,醒來之後很多事都記不得了,所以關于封地内的事務,您看是不是先讓我了解個大概,再說其他?”
錢管家擡了擡眼皮,看了趙啟明一眼,似乎覺得有理,于是放下竹簡,跪坐着還不夠,又朝趙啟明擡起雙手行了個禮,然後緩緩說:“是老臣思慮不周,小侯爺若有什麼想問的,老奴回答便是。”
趙啟明趕緊回了個禮。
他最怕這個。
本來嘛,和大他一個輩分的人對着跪也罷了,坐而論道,誰也不占誰的便宜,隻當是去學習日本劍道的時候碰到了一個人老心不老的高齡師兄。可這動不動就拜的習慣那就真的很讓人困擾了。
畢竟,你總不能把老爺子想成是黃道吉日和你夫妻對拜的新娘子吧?
“第一個問題。”趙啟明直奔主題:“我的封地有多大?”
錢管家看了趙啟明一眼,似乎有點意外趙啟明連這也忘記了,但他還是如實回答說:“小侯爺的食邑有兩個村子,有良田六百餘畝,口一千人,自老侯爺受封‘就國’之日,無增亦無減。”
“就隻有兩個村子?”趙啟明有點失望,他昨天已經聽說這是在長安周邊,但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封地居然這麼小。就這幾百戶佃農,想造反都湊不齊一個團吧?
難道說自己如果真的要謀朝篡位,隻能以“連長”的身份去攻打長安?
“地方雖不大,卻是極好的封地,連魏其侯都在這附近購下了産業,靜安公主的食邑也在不遠的二郎莊上。”錢管家仍然面無表情:“老侯爺當年能被封在這裡,足以說明先皇的重視。”
聽到這話,趙啟明稍微平衡了一下,畢竟村官再小也是幹部,封地再小也是諸侯嘛,所以他又重新燃起希望,再次期待起來的問了一句:“那是不是說,封地内的人基本都歸我管?”
錢管家捋了捋胡須,繼續一張嚴肅臉,慢條斯理的解釋說:“小侯爺在封地内并沒有‘治民權’,但凡牽扯到百姓的具體事務,都由‘内史府’統一管理,長安城外的各郡國,情況也是如此。”
“治民權都沒有?”趙啟明挑了挑眉,有點不高興。
因為沒有治民權,就意味着他不能用“老子就是王法”這種霸氣的台詞,去強迫封地内的适齡女青年成為他的老婆,他隻能用“我一輩子隻愛你一個人”這種不要臉的鬼話,去忽悠少數腦子不好的适齡女青年落入婚姻的騙局。
無疑,後者比較無恥。
而他是一個高尚的人。
“雖然沒有治民權,但土地盡歸侯府所有,所以牽扯到此類事務,仍由小侯爺說了算。”錢管家似乎看出了趙啟明的失望,于是補充了一句:“另外,佃戶每年上繳田租,也将作為食邑,歸侯府所有。”
趙啟明點了點頭,其實仔細想想,隻要能收錢也不錯了。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他又問了問關于侯府内部的情況。
錢管家告訴他,這侯府裡有丫鬟、家丁,以及護衛,總共四十五人。全部圍着趙啟明一個人轉。因為侯府除他之外,再也沒有姓趙的人。甚至是侯府之外,趙啟明也沒什麼宗親長輩。隻是老侯爺有些遠房親戚,早些年來長安投奔,現在已經安定下來,做些小生意糊口,至于老夫人那邊,早已經多年不曾來往。
這無疑讓趙啟明很滿意。
除了被那麼多人伺候以外,沒有什麼親戚這個發現,也很讓他慶幸。
因為在他的認知裡,古代人動不動就株連九族的習慣實在有點太過于兇殘,有可能昨天你還組織家庭成員“深入貫徹國家元首最新講話精神”,忠君愛國得不能再忠君愛國,今天卻要因為你二叔他大舅突然謀反,導緻幾千公裡之外吃着火鍋唱着歌的你被國家元首砍掉了腦袋。
所以說,在這個年代,尤其是貴族階層,親戚少其實是件好事。
而錢管家緊接着告訴趙啟明,除了爵位之外,他沒有其他的官職。對他來說這更是好事。
因為仔細說來,東亭侯這樣的身份就已經不錯,屬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類型,天塌下來有姚明去頂,遇到洪水也是郭敬明第一個被淹死,隻要不作死就可以優哉遊哉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這個年代,不大可能出現一位愛吃紅燒肉的少年,帶着農民階級喊出“打地主、分田産”的口号,所以隻要自己不要想着以連長的身份去攻打長安,作為地主幾乎沒有任何職業風險。
那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參與到朝局中去?
躲在這鄉下地方,苟且偷生的當個土皇帝。反正有錢有地有家産,過着“早餐豆漿買兩碗,一碗喝掉一碗倒在小朋友的頭上”這種既有錢又嚣張的生活,即使什麼也不做都能過的很好。甚至要實在無聊,還可以娶上幾個老婆,從此過上荒淫無道的生活。
想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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