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大軍出發時,靜安公主就說過,對匈奴的全面戰略是先解決掉右賢王,讓東部的鮮卑和烏桓等部落進入漠北,然後再與漢軍西進,夾擊軍臣單于和左賢王。
而靜安公主之所以敢把鮮卑和烏桓考慮在計劃中,是因為早在去年就開始了與北方的貿易,和那些匈奴周邊的部落接觸頻繁,說不定還共同商量過對匈奴的戰略。
所以趙啟明的想法,也隻不過是将戰略進程提前了而已。
“東鄉侯的意思,是讓鮮卑參戰?”桑弘羊沉默了片刻,然後超趙啟明問。
“不隻是鮮卑,還有烏桓和其他部落。”趙啟明看向靜安公主:“漢軍若是能解決右賢王,那些部落肯定會成為那片草原新的主人。既然如此倒為何不讓他們也出點力?”
靜安公主知道趙啟明的意思,所以笑着說:“少府的确與那些部落有過接觸。”
聽到這話,桑弘羊看了眼靜安公主,沒說什麼。而趙啟明差點笑了。
少府和那些部落何止是有過接觸。這大半年的貿易往來,讓少府和那些部落日漸熟悉,甚至最近的長安城中還能見到許多鮮卑人,這說明漢室和那些北方部落已經開始了頻繁的往來。
而這,都是靜安公主的功勞。
毫不誇張的說,少府通過貿易的方式,已經和那些部落建立了良好的關系。可誰又知道以靜安公主的手腕,和那些部落的外交關系已經發展到了哪種地步呢?
有錢大家賺,這是很吸引人的口号。
而打土豪分田産,對那些北方部落來說,顯然更有誘惑力。
“鮮卑與烏桓在北方部落中成長較為迅速。”靜安公主沒有理會趙啟明的表情,似乎真的有所疑問:“但這兩個部落還都很弱小,即使參戰也出不了多少人。”
“無所謂人數,隻要參戰就行。”趙啟明比劃了下:“要讓匈奴人知道,尤其是讓軍臣單于知道,北方的部落已經和漢軍聯合,這就能夠讓匈奴人産生壓力。”
始終在思考的桑弘羊這時捋着胡須說:“若能讓軍臣單于察覺到四面楚歌,就算不至于自亂陣腳,肯定也會軍心不穩,這對我河套守軍來說自然是好事。”
趙啟明點了點頭。
“但東鄉侯以為,這些部落是進入漠北,還是支援河套?”桑弘羊似乎對趙啟明的辦法很是贊同,已經開始請教其中的細節。
“不能讓他們去河套。”趙啟明認真的說:“讓他們就近參戰,和韓将軍夾擊右賢王。畢竟他們看重的是右賢王的地盤,站在那片草原上他們更願意出力。”
桑弘羊若有所思的說:“若是如此,遠在河套的軍臣單于隻知道北方部落參戰,卻不知有多少部落,參戰的人數有多少,故布疑陣反而讓人更加忌憚。”
趙啟明點了點頭:“這就好比敲山震虎,讓軍臣單于自亂陣腳,而且若有必要,這些部落熟悉草原,能讓韓将軍更快的解決掉右賢王,縮短了南下馳援所需要的時間。”
“而河套守軍隻要不正面交戰,有河套天險作為屏障,支撐些時日倒也沒什麼問題。”桑弘羊說到這裡,露出了笑容:“到那時,軍臣單于就該着急了。”
“長公主覺得如何?”趙啟明看向靜安公主。
靜安公主想了想,然後說:“這的确是可行的辦法,但此去北方路途遙遠,而且事關重大,還需朝中認可,恐怕要些時間。”
“那還不趕快?”趙啟明脫口而出,意識到當着桑弘羊的面有些失禮,才趕緊改口說:“畢竟河套守軍能憑借天險支撐些時日,但浪費的時間越多,将士們的傷亡就會更大。”
靜安公主看了看趙啟明,然後笑着說:“東鄉侯體恤将士,不愧是将門之後。”
趙啟明無奈,知道靜安公主不滿他口不擇言,故意擠兌他。
什麼體恤将士,他根本就是護犢子。
畢竟朝中若是采納他的建議,在新的部署之下,河套守軍就更加不可能撤退,而李敢和馬建國都在河套,還有他所組建的新騎兵。他在意的是這些人不能有大的傷亡。
“此事本宮這就開始着手。”靜安公主朝趙啟明說:“東鄉侯獻策有功,但畢竟不是武職,此事還需商讨其中細節,東鄉侯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趙啟明有點莫名其妙,看了眼桑弘羊才意識到,人家還有事情要說呢。
于是他有點不滿的站起身來,朝靜安公主行了個禮:“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靜安公主點頭,桑大人也起身朝他行禮。
就這樣,趙啟明離開了趙啟明的宅子。但回去的路上,他仍然若有所思。
他覺得自己來之前,靜安公主和桑大人所說的事情,很可能就是聯合北方部落,隻不過靜安公主還沒來得及細說,他就跑過來搶了人家的台詞。
而等他走後,靜安公主所要做的,應該是讓桑大人将此事告之陛下。
這也就是說,在此之前無論是還是桑弘羊,還是讓趙啟明滾回來想對策的周建德,都沒有想過聯合北方部落的事情。
這可能并不是因為這些朝中重臣考慮不周,而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少府與北方部落開展貿易,也不知道靜安公主憑借貿易已經和鮮卑與烏桓建立了深受的關系。
沒人知道鮮卑和烏桓可用,當然也就沒人想到去利用鮮卑和烏桓。
而趙啟明剛好知道貿易的事情,所以才有了這樣的辦法。
他始終相信,靜安公主在智商上完全能夠碾壓他,所以他覺得自己來之前,靜安公主可能已經想到了相同的辦法,搞不好已經在實施當中。
這并不讓趙啟明覺得自己做了無意義的事,反而讓他高興。
因為關于聯合北方部落的事情,如果是自己的建議,朝中雖然會重視,但也會考慮。而靜安公主如果也有相同的建議,憑借着強大的政治力量,這件事将能夠迅速的推行。
這讓趙啟明感覺松了口氣。
盡管周建德說過,他要是想不出辦法,就要把他軍法處置。但軍法處置所帶來的緊迫感,遠不如正在前線作戰的李敢和馬建國等人的安危重要。
若聯合北方部落的事情能順利展開,河套方面就能在不撤退的情況下,等待形勢好轉,或者來自漢軍主力與北方部落的支援,而不用付出太多的傷亡。
這是趙啟明希望看到的結果。
但正如靜安公主之前所說,聯合北方部落需要時間。
别的不說,光是使臣在長安與北方部落之間的路程,就需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一個月内,河套守軍知道北方部落參戰,更加不能選擇撤退,那就隻能死守。
老實說,趙啟明對李敢等人,甚至新騎兵都有着極大的信心。而灌夫在突襲河套的行動當中,也表現出了當世名将的軍事素質,讓趙啟明對這個老土匪刮目相看。
他相信河套守軍能守得住,但也知道死傷不可避免。
周建德不想看到大量的傷亡,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現在隻能希望他們可以多支撐些時間。”想到這裡,趙啟明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