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來,趙啟明始終無精打采。
想他如此的老謀深算,機關算盡。以為能改變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影響,成為驕奢淫逸的纨绔子弟,灌夫就不會再剝削他的剩餘勞動力,讓他在本該冬眠的季節裡勞心勞力。
可惜事與願違,灌夫認為他将軍事推演搬到了球場中,為培養指揮作戰的軍事人才做出了極大的貢獻,這也就意味着他的行為并不是玩物喪志的表現,所以老流氓依舊對他抱有極大的期望。
這讓趙啟明的内心深處很受打擊。
他仿佛看到了橄榄球之後,灌夫依舊會繼續剝削,讓他進行其他形式的“練兵”,那麼他以後的日常生活,恐怕除了養馬的本職工作之外,還要承擔起某種軍事責任。
趙啟明不想承擔起軍事方面的責任,就像他不願意上陣殺敵。
他仿佛看到了暗無天日的将來,對生活失去了所有的期望,無精打采的吃着肉包,無精打采的觀看橄榄球比賽,無精打采的和廄令老頭聊天。
這天清晨,天空飄起了小雪,而趙啟明在觀馬台中,看着兩支球隊的訓練。
此時距離比賽隻剩下半個月時間。
知道韓世仁和窦家兄弟要組建球隊,并且已經提出了挑戰時,不管是李敢和奴兒都顯得很高興。因為平時隻有他們互相比賽,早就已經摸清楚了對方的路數,現在終于有了其他的隊伍練手,對他們來說也是當然是積累更多經驗的好機會。
所以半個月前,兩支球隊就已經開始了臨戰的準備,即使像今天這樣的風雪天氣,也依然堅持訓練。令人欣慰的是,球員們居然也沒有抱怨。
這時,球場裡穿着披風的李敢回頭看了看觀馬台,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暫時離開了隊伍,到了觀馬台上。
小侯爺無精打采的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一下李敢,不說話。
李敢行了個禮,然後朝趙啟明問:“對于半個月的比賽,師兄有何打算?”
趙啟明眼睛睜開了些:“你想說什麼?”
“我聽說窦家兩位兄長和韓世仁的球隊合并了。”李敢看了眼球場中,然後走近些朝趙啟明說:“既然這樣,那師兄也應該從我和奴兒之中,派出一支球隊迎戰。”
“是這個道理。”趙啟明看着李敢:“你是說,你和奴兒比一場?”
“不用比了,奴兒去吧。”李敢又看了眼身後。
這讓趙啟明有些不解:“比一場,誰赢了誰迎戰,這不是很公平嗎?”
李敢張了張嘴,遲疑了下,然後對趙啟明說:“奴兒那邊的‘跑衛’呼倫,比我的跑衛要強上很多,如果是奴兒的隊伍參賽,到時候呼倫将會是最主要的得分手。”
“那你怎麼不說你的防守小組比奴兒強?”趙啟明翻了個白眼:“比賽又不是隻講究進攻,奴兒的跑衛再怎麼厲害,也不能成為你放棄資格的理由。到底因為什麼不上場,老實點說吧。”
李敢撓了撓臉,有些别扭的說:“我覺得奴兒應該露露臉。”
“露臉?”
“我和師兄同門,學了很多東西,老将們都認識我。”李敢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但沒人知道奴兒,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師兄有個親傳弟子,但其實沒什麼人見過。”
“你是說,讓奴兒出出風頭,在老将們記住他,方便以後在軍中的發展?”趙啟明忍不住笑了:“替他考慮就是替他考慮,什麼跑衛不跑衛的,都學會拐彎抹角了?”
李敢不好意思的又撓了撓臉。
“既然你有這份心,我也沒什麼可說的。”趙啟明打了個哈欠:“不過奴兒性格比較倔,要是知道你直接棄權,把機會讓給了他,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這我知道。”李敢看了看球場中騎着長須,指揮戰術演練的奴兒,然後朝趙啟明說:“所以到時候我會和奴兒比一場,故意放水,讓奴兒赢了比賽,相信她也看不出來。”
“可以。”趙啟明擠了擠眼睛:“你自己别露餡就行。”
李敢點了點頭,然後行禮告退。
“敢問馬丞大人,剛才那些話要不要記?”趙啟明身旁傳來小許的聲音。
趙啟明眯着眼睛回過頭,此時的小許拿着筆沒有落下,正等待趙啟明的指示。要換做半個月前,這家夥可不會有這樣的請示。至于原因,無非是每當小許記了不該記的東西,就會在下一次比賽當中,被奴兒的跑衛呼倫,“意外”的撞飛。
時間一長,小許似乎也明白了過來,亂些領導私生活就會變得倒黴。如此一來,不能說小許已經被策反,但現在和訓練無關的東西,是否記錄都已經養成了先請示趙啟明在記錄的好習慣。
“不用記了。”趙啟明又打了個哈欠:“倒是想讓你跑跑腿,幫我帶話。”
“是向太仆大人帶話?”
“是。”
趙啟明端起茶來喝了口,最近他無精打采的主要原因,就是灌夫錯誤的理解了橄榄球,讓他的反抗計劃落空。但這幾天他也想清楚了,既然灌夫不認為他玩物喪志,覺得他在做有意義的事情,那他還不如心安理得的認為自己的确在做有意義的事,然後心安理得的敲詐灌夫。
“我想讓你告訴太仆大人,說訓練經費用完了,要再送五十金過來。”
聽到這話,小許不禁歎了口氣。他親眼目的上次拿錢時,太仆大人的勃然大怒,這下又要拿出五十金,估計太仆大人會當場發飙。當然,盡管會發飙,但最後太仆大人還是會咬牙切齒地乖乖把錢拿出來。
沒辦法,誰讓這是最先進的軍事知識呢?
想到這裡,小許含了含毛筆,然後在竹簡上寫下“五十金”三個字。
“還有。”趙啟明眯起眼睛:“要讓太仆大人弄點蔬菜來。”
“蔬菜?”小許不解:“眼下正是寒冬,哪裡能找到新鮮蔬菜?”
“我要能找到,就拿錢自己買了,何必麻煩太仆大人?”
小許想想也是,于是又問:“可球隊要新鮮蔬菜幹什麼?”
“吃啊,這不是廢話嗎?”
“聽說球員們夥食很好,都是吃肉的。”
“你不懂,這叫營養學。”趙啟明搖頭晃腦,開始胡謅:“不是整天吃肉就能有好的身體,葷素搭配才是最好的食譜,為了球員們良好的身體狀态,新鮮蔬菜必不可少。”
“可是……”
“可是什麼,你就寫如果沒有新鮮蔬菜,我們肯定打敗仗就行了。”
小許張了張嘴,心說太仆大人肯定不願意打敗仗,這似乎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于是他想了想,在竹簡上寫下“有新鮮蔬菜則必勝,沒有新鮮蔬菜則必敗”幾個字。
寫完這些,小許吹幹了墨迹,準備離開馬場。
但趙啟明卻忽然說:“急什麼,我的要求還沒有說完呢。”
“還有?”小許愣了愣,然後趕緊将竹簡打開,等待趙啟明的進一步指示。
“最後這個吧,也很重要。”趙啟明晃着頭,拿起顆點心說:“你告訴太仆大人,就說球隊需要二十個舞女,就讓他從自己府上湊二十個出來,然後盡快送到馬場來。”
“舞女?”小許震驚了:“球隊要舞女幹什麼?”
“當拉拉隊啊。”趙啟明理所應當的說:“我的球隊需要士氣,而舞女們若是能在中場休息時,在場外為球隊起舞,這對我的球員來說,将會是最大的鼓勵。”
“可是……”
“可是什麼,軍中能有戰鼓助威,我的球隊就得有舞女抛媚眼。”趙啟明理直氣壯的斜着眼睛看小許:“戰鼓能讓士兵振奮,舞女就能讓我的隊員受到鼓舞,這是很正當的要求。”
小許看着趙啟明,認真的說:“馬場屬于軍中機構,軍中是不能有女人的。”
“啊?”趙啟明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有這麼回事?”
“有。”
聽到肯定的回答,趙啟明感覺有點失望,他還說平時訓練累了,還能蒙着眼睛淫/笑着去追舞女打發時間呢,畢竟纨绔們都有這樣的愛好,沒想到就這麼被無情扼殺了。
“那就把舞女去掉吧。”
小許點頭,然後告退。
看着小許遠去的背影,趙啟明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他十分滿意自己的敲詐。就像反抗失敗後的将計就計。灌夫認為他并非玩物喪志,而是在做大事,那他就以做大事自居,好好的吃拿卡要。
而且不止是吃拿卡要,半個月後的比賽似乎也應該撈點好處才對啊。
這麼想着,趙啟明忽然心情大好,立即坐了起來。
他意識到,半個月後的比賽其實很有價值,問題隻在于自己怎麼去挖掘而已。
顯然,現在不是無精打采的時候。尤其是随着比賽時間的臨近,他要好好思考,怎麼利用比賽撈好處,才對得起自己這麼長時間的訓練,以及反抗失敗後心靈所受的創傷。
“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