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亭侯府,趙氏祠堂。
灌夫一隻手扶着老侯爺的靈位,一隻手被在背後,就這麼站了許久。
幫老頭上了香的趙啟明乖乖的守在旁邊,看着難得安靜下來的灌夫,忍不住猜測,老頭應該是睹物思人,想起了當年在戰場上的一幕幕,正在感傷老侯爺的離世吧。
“你爹救過我的命。”過了許久,灌夫開口。
趙啟明點了點頭,很佩服這些老将之間的戰友情。
不過人家都救過你的狗命了,你還這麼虐/待人家兒子真的是大丈夫所為?
“當年我僥幸沒死,一直苟活到今天,全仰仗你爹。”灌夫放下了按在牌位上的手,聲音充滿了不舍,背影也越發落寞,就這麼定定的站着問:“金牙呢?”
“恩?”趙啟明正佩服着老一代的革命情誼了,一下沒回過神來:“啥牙?”
“你那匹黑馬。”灌夫轉過身來:“年紀不大,怎麼都開始不記事了?”
趙啟明恍然大悟,繼而無語。
這老頭剛剛還在追憶戰友,怎麼就突然想起金牙了?确定剛才在思念老侯爺,而不是滿腦子想着讓那匹種馬來日金牙的事?在老戰友的面前想着怎麼日晚輩的馬是大丈夫所為?
趙啟明有點無語,但他記得曾經答應過金牙,要保護好金牙的貞操,絕對不會讓别的馬随随便便就把金牙給日了,這是事關金牙貞潔的事情,也是他對金牙的承諾。
這麼想着,他鼓起勇氣朝灌夫說:“實在抱歉,金牙今天剛巧不在。”
“哪去了?”
“……吃草去了。”
“……那就讓它先别吃了!”灌夫有點不高興:“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不見吧?”
什麼叫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不見,金牙是你看上的侯府丫鬟,一有機會就來跟人家姑娘私會偷情嗎?一副老相識的樣子,人家金牙被你吓得換上了“被日恐懼症”知道不?
趙啟明很無奈,但他也不得不裝模作樣的朝門外的秦文吩咐一聲。
這時,灌英那小子居然來了。
“啟明兄!”灌英果然又成了乖寶寶,老遠就開始行禮,然後一臉慚愧的說:“上次猛虎山一别,本想多照顧啟明兄,無奈俗務纏身,直到今天才總算抽出了時間。”
明明前幾天剛見好不好!
你還拿你啟明兄的詩去泡某某翁主,而且還把你啟明兄丢在酒樓不管,記得不?
趙啟明真想指着這小子的鼻子說出他的真面目。
但他擔心自己就算說出來,這小子也能一臉可憐的蒙混過去。畢竟是把兩面三刀玩得出神入化的牛人,十分适合賣國這一職業的人才啊。
于是他咬牙切齒的回了個禮,盯着灌英說:“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真是大喜事啊。”灌英一臉驚喜,然後又行了個禮。不過在此過程之中,他小聲朝趙啟明說了句:“對頭馬上就到,一會兒恐怕要出事情,無論如何要頂一會。”
趙啟明正回禮呢,冷不丁聽到這話,不禁一愣。
可當他直起身,疑惑的看向灌英時,這小子卻似乎剛剛發現灌夫一樣,稍微縮了縮脖子,然後連滾帶爬的過去,趕緊又行了個禮說:“孩兒一時沒看到父親也在!”
“無妨。”正和錢管家說話的灌夫,滿意的看着灌英:“來探望啟明的?”
“慚愧,孩兒好不容易有了些時間,想來照顧啟明兄,誰知啟明兄已經傷愈。”
“有心就好。”灌夫一臉欣慰,還拍了拍灌英的肩膀。
然後灌英便誠惶誠恐的連說自己做的還不夠好以後一定要多多努力之類的。
什麼意思?
為了顯示你尊敬兄長,盼着你兄長再傷一次尾巴骨?
趙啟明對這兩個家夥無語了。不過他想起灌英剛才的話,還是弄不明白什麼意思。而且灌夫今天突然跑到東亭鄉,到底是要幹什麼,他也有點不太确定。
正說着,下人來禀告,說绛侯來了。
趙啟明一愣。
他詫異的看向仍然乖巧的灌英,猛然意識到這小子所說的對頭,就是绛侯!
“周建德也來了?”灌夫表現似乎并不是吃驚,而是很不高興,哼了一聲走下祠堂的台階,冷笑一聲說:“就知道這老王八蛋坐不住,看來我今天也不算白來。”
趙啟明茫然的看向灌英。
可灌英仍然在扮演乖孩子形象,一個勁的附和他老爹所說的每一句話。
“走,看看去。”灌夫拿起自己的長劍,大步往正廳走去。
灌英沒有再提醒趙啟明,小跟班一樣乖巧的跟在他爹背後。
此時,正廳外多出了十幾個同樣帶着刀的護衛。盡管這些護衛和灌夫的護衛并沒有發生沖突,隻是遠遠的面對面站着,但還是讓趙啟明小心髒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果然是死對頭,這兩個家夥在一起,今天搞不好真的要出事啊!
帶着忐忑的心情,趙啟明跟随灌夫來到了正廳。
遠遠地,他看到了绛侯周建德,正大馬金刀的跪坐在首位,似乎正在等候着趙啟明的到來。但見到灌夫,周建德的臉色變了變,然後還十分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要來。”灌夫嘿嘿一笑:“怎麼樣,想趕在我前頭?”
“你能來,我憑什麼不能來?”周建德瞥了眼灌夫,淡定喝茶。
結果灌夫似乎很贊同這話,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然後就這麼徑直走上前去,繞過了案幾,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周建德的旁邊。兩人居然就這麼一起坐在了首位上。
“你幹啥?”周建德端着茶,看着和他肩并肩一起坐着的灌夫。
灌夫也端起杯茶,老神在在的說:“你能坐,我憑什麼不能坐?”
趙啟明整個人石化。
這場面太奇怪了。
因為這兩個人跪坐在首位的樣子,居然有點像兩口子成親時的場面。而且兩個家夥手裡都端着杯茶,彼此對望着,讓人忍不住有點擔心,他們下一步就要喝交杯酒。
太暧昧了。
連灌英都有點不忍直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周建德當然更受不了這種侮辱,當即怒發沖冠,站了起來指着灌夫怒罵:“你個老東西少在這撒潑,大家都清楚今天來的目的,做這些事情不怕讓小輩笑話嗎?”
灌夫一拍桌子,也怒了,站起來朝周建德回罵:“說誰老東西?論年齡你比我大三歲,論身體我一隻手打你兩個,都一隻腳邁進棺材裡的人了,也好意思說别人?”
“打我兩個?”
“咱試試?”
“試試就試試!”
趙啟明都看傻了。
他雖然知道這兩個不和,但也沒想到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兩個人居然就開始撸袖子準備幹架。這可都是年過半百的人啊,這可都是馳騁沙場的帝國将軍啊。
一想到這兩個家夥在自己家裡大都出手時的樣子趙啟明就忍不住心驚肉跳。他不敢想象這裡面要是誰斷了條腿,或是誰失去了生育能力,自己該背上多大的黑鍋。
于是,他趕緊求爺爺告奶奶的上去勸架。
而經他這麼一帶動,灌英也趕緊上前,一邊不停行禮一邊口頭勸架。
沒錯,這小子看着他爹跟人打架,僅僅口頭勸架。
而且很快趙啟明就知道這小子為什麼隻口頭勸架了。因為他嘗試着把兩個老不死分開,結果差點被頂翻在地上。
兩個老東西的力氣還真不是開玩笑的。而且看他們已經往起撸袖子的樣子,很明顯是要真的開打啊。
這下趙啟明連哭的心都有了。
這他/媽今天什麼日子啊?
來了要把他打一頓的兩兄弟,又來了要比武的兩個老不死。
什麼意思?
漢民族傳統節日,“打你個鼻青臉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