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渡過一個美好的假期?
在兩千年後,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綜合問題,但在公元前,這隻是小侯爺的私人問題,影響不出馬場和東鄉侯府。
午後,豔陽高照,藍天白雲。
山谷中受地形限制,很少有風,但不空氣總有些山陰特有的清冷。
狹長的牧場中,遠處有成群的馬兒從山坡上奔騰而下,近處的馬兒三五成群,甩着尾巴悠閑吃草,過着“沒有人來遛,就自己遛自己的”的悠閑生活,體現出了食草階級樂觀豁達的天性。
趙啟明騎着馬,往深谷深處走去,手裡正拿着顆秦嶺的野生猕猴桃吃着。
眼下已是深秋,正是猕猴桃采收的季節,馬場中多的是無事可做的閑人,時常去山谷外的密林中采摘,每次都能帶一兜回來,用廄令大人的話說,馬場中除了馬和人,就剩下林子裡的山貨。
趙啟明沒把自己當外人,廄令拿了一盤子過來,他已經吃了一半。熟透的猕猴桃清爽多汁,即使再怎麼小心翼翼,咬下去的時候仍然要噴出許多汁水,不僅充滿了口鼻,還濕了衣衫。
“小侯爺要不要換匹馬?”旁邊的牧奴見趙啟明擦着衣服,小心的建議。
“是我自己不小心,跟馬沒關系。”趙啟明胡亂擦了擦衣服,把剩下的猕猴桃皮扔了。他現在騎得這匹馬雖然不能跟金牙比,但也是馬場中的好馬,該烈的時候生龍活虎,該溫順的時候就又成了小白兔:“另外别叫我小侯爺了,要叫馬丞大人。”
“是。”牧奴應了聲,然後小聲的問了句:“小侯爺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趙啟明看了眼這個牧奴,心裡有些無奈。
這牧奴是廄令大人派給他的,叫做馬建國,是個具有濃郁社會主義氣息的名字,這讓生長在革命紅旗下的趙啟明很有親切感。
但很可惜,馬建國空有一個充滿社會主義特色的名字,卻滿腦子封建主義奴隸思想,尤其階級觀念居然比錢管家還要重,即使在小侯爺糾正了好幾次,而馬建國也當面答應會改口的情況下,這家夥卻仍然要叫小侯爺,而不是馬丞大人。
趙啟明放棄了,由從懷裡掏出顆圓滾滾的猕猴桃,一邊在身上蹭着猕猴桃表面的絨毛,一邊指着近處的山林說:“這些林子歸不歸咱們馬場管?”
“回小侯爺,這些林子在馬場的範圍内。”
趙啟明點了點頭:“所以除了猕猴桃之外,咱們還可以進去打獵什麼的?”
馬建國小心的看了看趙啟明,然後謹慎的說:“回小侯爺,前些年倒有些貴族老爺過來圍獵,但因為林子中沒什麼大的走獸,每次都隻獵了些野雞回去,那些貴族老爺們後來就不來了。”
“野雞還不好?”趙啟明撇了撇嘴。
他十分清楚這年代的烹饪水平,無論什麼獵物就那麼兩種做法,估計野雞和野豬吃起來都一個味道,所以才會好大喜功的追求體積更大的獵物。
但真要從“吃”的角度來說,野雞可比那些大型獵物要美味很多,當然前提你是你要會做。而且在沒有獵犬和大量護衛的前提下,他也攆不上野豬或者梅花鹿,所以比較好抓的野雞反而更适合他。
“去山坡上看看吧。”
馬建國張了張嘴,似乎是想提醒趙啟明安全問題,但看到趙啟明正在興頭上,他可不想因為多嘴受到責難,所以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騎馬跟了上去。
趙啟明沒想跑遠。因為今天是他到馬場當差的第二天,而今天的任務隻是熟悉環境。所以他隻是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看整個馬場的地形。當然,如果能遇到有恐高症的野雞從天而降,他也不會拒絕去撿。
此時,他和馬建國一人一馬,走上山坡,到了山林附近的位置。
往上看,成片的山林起伏,延伸到看不見邊際的秦嶺山脈,而往下看,是草原從山坡蔓延到山谷,呈現出一個狹長的形狀,通往山谷外的平川。
趙啟明咬了口已經撥好皮的猕猴桃,綠色的汁水四濺,他也懶得再管衣服,隻擦了擦脖子,滿意的看着整個馬場說:“還好,這裡沒有被人蓋上房子,或者圈起來成為園林。”
旁邊的馬建國沒有接話。
“有空陪我進林子打獵。”趙啟明看向馬建國:“你會射箭不?”
“會,但牧奴不能藏弓。”馬建國小心的看着趙啟明。
趙啟明恍然大悟,馬建國是罪奴,的确不能持有武器,于是他就朝馬建國說:“那也沒關系,你把我教會然後陪着我就行。”
“是,小侯爺。”
“都說了,要叫馬丞大人。”
“是。”馬建國應了聲,然後指着山坡下面說:“小侯爺,廄令大人來了。”
趙啟明眯着眼睛去看,發現的确有個人影在山坡下面,似乎正朝這邊招手。
意識到這一點,趙啟明贊賞的看了看馬建國。
都說草原上視野遼闊,草原民族的視力都是頂好的,可也沒料到居然好到這個地步,這麼遠的距離能看到個人影就不錯的,這馬建國居然還能分辨出是誰來。
果然不愧是匈奴後代啊。
不過這個馬建國除了視力好,可能馬術也算不錯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草原民族的特征。起碼以性格來說,馬建國沒有草原民族的豪邁和勇敢,處處謹小慎微,如驚弓之鳥一樣總給人一種時刻都提心吊膽的感覺。
“看得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趙啟明在衣服上蹭了蹭滿是猕猴桃汁的手,打馬往山坡下走去。
馬建國應了聲,在旁邊一步不離的緊跟着。
很快,兩人兩馬到了山坡下面,仔細一看,站着的人影果然是廄令。
和昨天看見時一樣,這老頭滿臉皺紋,笑容慈祥而又親切,而且總喜歡把手藏在袖子裡,給人一種“東北山區老大爺出門曬太陽遛彎”的感覺。
“廄令大人。”馬建國老遠就下馬,走到近前先行了個禮,然後明顯松了口氣的看了眼廄令,打馬走開了。
趙啟明也行了個禮,然後奇怪的看着牽馬離去的馬建國,朝廄令問:“這個馬建國怎麼有點怪怪的?”
老頭眯着眼睛看了看馬建國,然後朝趙啟明說:“他是罪奴,說話做事當然都得小心着點,估計是怕馬丞大人上山出了什麼閃失,會怪罪到他頭上。”
趙啟明聽完這話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身份的關系。
像馬建國這種牧奴,功勞永遠沒份,可稍有不慎就會被随意處置。這麼說來,倒也怪不得人家一路上處處小心。畢竟,如果小侯爺出了點意外,你讓人家還活不活?
“馬丞視察的如何了?”廄令大人笑着朝趙啟明問。
趙啟明回過神來,行了個禮說:“讓大人見笑了,下官剛來馬場,隻是四處看了看,還不敢說對馬場有多少了解,估計以後還要麻煩大人指點。”
“也沒什麼可指點的。”廄令袖子裡的手擡了擡,估計是下意識的肢體動作,因為手藏在袖子裡根本看不到:“馬場裡事情不多,馬丞大人可以慢慢來,不着急。”
“敢問大人,下官平時主要幹點什麼?”
廄令仍然笑容親切:“髒活累活有牧奴,訓馬有馬師,每隔一段時間要送馬給軍中,倒是三位馬丞大人負責,至于平時,做好馬場裡馬匹和糧草情況的記錄就行了。”
趙啟明撓了撓頭,心說這工作也真是夠清閑的。
不過自己本來就是懶人,清閑些更好。
“一般情況下,馬丞不用在馬場中常住,一次呆上三天就可以回家,等三天後再來即可。”馬丞大人摸了摸趙啟明的馬:“若是家中有事,不能過來,派人捎個信也可。”
說完這話,廄令大人就散步一樣走開了。
趙啟明看着老頭那東北老大爺一樣的背影,忍不住露出笑容。
工作的地方跟度假區一樣,平時的工作也少的可憐,現在連上司都笑容可掬,還真是挺不錯的差事。
這麼想着,他騎上馬兒,悠閑的往山坡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