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長安城外。
趙啟明和秦文快馬而來,很快就到了三岔路口。
這時,趙啟明忽然發現了馬場裡的牧奴馬建國。
遠遠看到他和秦文,馬建國立馬跑上前來行禮,讓停下馬來的趙啟明有些疑惑:“你怎麼在這?”
馬建國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路邊。
趙啟明不解,順着馬建國的視線看去,結果發現了并不算陌生的熊孩子。
“他怎麼也在這?”趙啟明皺了皺眉。
因為那個熊孩子不是别人,正式被靜安公主帶到馬場,之後又被靜安公主硬塞給他當弟子的那個“奴兒”。
和上次被帶到馬場時一樣,這個充滿鄉土氣息卻穿金戴玉的孩子正蹲在路邊,拿着根木棍玩泥巴。興許是因為深秋時節天氣冷,孩子的臉上挂着兩條鼻涕,居然因為玩的太過認真沒有去擦。
“回小侯爺。”馬建國朝趙啟明行禮,然後解釋說:“這位小公子昨天就被送到了馬場,今早忽然找到在下,要說接他老師,在下問過才知道他的老師是小侯爺,于是禀告過廄令大人之後,就帶着他來了。”
聽到這話,趙啟明撓了撓臉。他記得靜安公主的确提過要讓他收奴兒為徒,但他畢竟還沒有答應下來,怎麼這個奴兒就以“學生自居”,還大老遠來迎接了?
想到這裡,趙啟明忽然明白了些什麼。他覺得最大的可能,是靜安公主把孩子送到了馬場,也是靜安公主讓孩子以“師徒禮節”來迎他,至于其目的倒也明顯,無非是讓他心軟收下這個學生。
歎了口氣,趙啟明看向奴兒,喊了一聲:“小不點。”
奴兒似乎剛剛才發現趙啟明,擡起頭來迅速擦掉鼻涕,然後就這麼走到趙啟明的馬前,直挺挺的看着他,沒有行師徒禮也沒有長輩禮,一臉“你叫我幹啥”的表情。
趙啟明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叫這孩子幹啥,就是覺得這孩子似乎有些冷,但看着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比他還要昂貴,怎麼看怎麼保暖,一點都不想會感冒的樣子。
于是,他朝奴兒昂了昂頭,問:“是不是靜安公主讓你來的?”
奴兒點頭。
趙啟明/心說果然如此,那婆娘的确是在利用他的心軟。
不過再怎麼說,這都是他和靜安公主之間的事情,沒有為難人家孩子的道理,所以不管是不是讓靜安公主得逞,他都隻能朝馬建國說:“抱上馬,一起回馬場吧。”
馬建國行了個禮,然後走過去抱着奴兒上馬。
一行人繼續往馬場而去。隻不過,速度要比之前要慢了許多。首先是因為多了個孩子,怕奴兒經不起颠簸,其次,也是因為趙啟明正打量着奴兒。
這孩子濃眉大眼,卻也透着股憨厚的可愛,尤其是被馬建國抱着,騎在馬脖子上時不時流出來的鼻涕,倒也挺讨人喜歡。不過也正是因為這股子憨厚,才更加印證了趙啟明之前的猜測。
顯而易見,這個喜歡玩泥巴、鼻涕出來直接用袖子擦的孩子,就算再怎麼穿金戴玉,哪怕被變态大姐姐靜安公主打扮成小王孫,也仍然不可能是館陶公主家的孩子。
想到這裡,趙啟明忽然露出笑容,朝奴兒問:“你叫什麼名字?”
此時的馬建國落後于趙啟明和秦文,聽到趙啟明向奴兒問話,趕緊追上一些,但也仍然不敢并排而行。奴兒顯然聽到了趙啟明的問話,但他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句:“你是我老師,東鄉侯嗎?”
“不認識你還跑來接我?”
奴兒擦了擦鼻涕,看着趙啟明說:“我沒見過東鄉侯,但我聽長公主說,東鄉侯國士無雙,舅舅最近也說過,能跟東鄉侯學學問,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造化。”
意料之外,這孩子說起話來倒也不憨。
不過畢竟還是個孩子,就算不憨也聰明不到哪裡去,所以趙啟明恬不知恥的算計人家,笑眯眯的問了句:“你說的長公主我認識,前幾天還跟我見過面,但你的舅舅是誰,我好像沒聽過啊。”
果然,奴兒立馬張嘴就要回答。但話還沒說出,這孩子忽然想起什麼,接着搖了搖頭說:“長公主說,讓我不能說家人的名字。”
趙啟明/心裡那個氣啊,靜安公主好像知道他會忽悠人家孩子似的,居然早就有所防備,而且還很聰明的讓人家孩子直接拒絕回答,連理由也不找一個,簡直太壞了。
這麼想着,趙啟明慈祥的笑了笑,忽然朝奴兒問:“你早上吃東西沒?”
奴兒搖了搖頭:“要接老師,沒來得及。”
趙啟明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招呼一聲,讓秦文拿出幾顆肉包子。因為一直撞在包袱裡的緣故,包子還沒怎麼涼,被趙啟明拿過一個掰開,立馬就有白煙和香味彌漫。
奴兒到底還是個孩子,見到好吃的立馬就挪不開眼睛,還咽了咽口水。
“想不想吃?”趙啟明問。
奴兒看向趙啟明,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
“那就吃吧。”趙啟明直接把包子遞了過去。
奴兒似乎的确沒吃早飯,拿過包子就吃了起來。而且從吃相上判斷,他也的确不大可能是貴族家庭的孩子,倒更像是熱衷于坐在門檻上吃飯的趙啟明的“野種”。
“好吃不?”
奴兒嘴裡不停哈着氣,又擦了擦自己的兩條鼻涕,忘我的吃着肉包子,竟忘了回答趙啟明。
而趙啟明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多拿出幾顆包子,給了馬建國幾顆,然後再讓秦文如常所願的“以身試毒。”,這才再次朝奴兒問:“靜安公主是不是隻跟你說過,不許告訴你家人的名字?”
奴兒吸了吸鼻涕,繼續吃着包子,但眼睛看向了趙啟明。
“既然是這樣,那你應該可以告訴我你口中的舅舅,具體是什麼官職。”趙啟明笑的燦爛,内心對自己感到十分佩服:“隻透露這一點,不算沒有違反對長公主的承諾。”
奴兒停下來,想了想,似乎覺得是這個道理,于是重新開始吃着肉包,同時回答說:“舅舅隸屬于南軍‘未央衛’,在飛将軍手下當差,沒有官職。”
趙啟明撓了撓臉,原以為說出個官職就能打聽出奴兒的舅舅是誰,然後就可以知道奴兒是誰家孩子,可現在隻知道人家的舅舅是未央衛,在飛将軍手下當差,這點信息根本就不夠,因為未央衛的人太多了,沒有具體的官職很難打聽出是誰。
于是他想了想,又重新恢複慈祥的表情問:“那你爹呢,你爹是什麼官職?”
“我沒有爹,我娘沒有官職。”
得,學會搶答了。
可然并卵,小侯爺還是什麼都沒猜出來。
趙啟明還真沒想到線索剛到這就斷了。雖然的确驗證了之前的猜測,确定這孩子不是館陶公主家的孩子,但單憑眼下掌握到的信息,還是沒辦法推斷出這孩子到底什麼身份,以及和靜安公主是什麼關系。
“你真的是東鄉侯嗎?”奴兒忽然看着趙啟明,認真的擦了擦鼻涕。
趙啟明那個郁悶啊,心說自己問了個半天,也沒鬧出這個奴兒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現在這小子倒開始核實起他的身份了。
真是白瞎了那幾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