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了。
還是名動長安那種。
趙啟明其實挺喜歡出名的。因為瓷器出名的時候他收禮收到手軟,給侯府增加了很大一筆進項;而勇救公主出名之後,老将們也當面向譴責過灌夫把他當公文包一樣夾在腋下的行為。
但這次出名與之前不同。
因為白瓷事件出名的隻是白瓷,勇救公主的光輝事迹也隻是在小圈子内傳播,這次出名卻是因為團扇上的詩作,讓落款的“東亭侯”三個字,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現在,不論是京城中的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都知道了大文豪“東亭侯”。人們傳唱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猜測這首詩的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
而且因為這首并不完整,隻有上阙而沒有下阙,更平添了一種神秘色彩。于是人們紛紛讨論,是什麼原因讓東亭侯以半首詩句揚名長安,這其中又有着怎樣的隐情?
帶着諸多的疑問和好奇,長安城中的士子們聞風而動,搖着羽扇結伴來到東亭侯府,希望與東亭侯見面,并請教詩句背後的故事,尤其還想知道那首詩的下阙。
于是從這天開始,東亭侯府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但與之前的豪門貴族不同,這次來的士子們大多清貧,隻帶着一顆虔誠和請教的心,甚至許多人都沒有馬車,徒步跋涉四十餘裡,風塵仆仆的來到東亭侯府求見。
下人表示很嫌棄。
因為之前的瓷器事件,大家都見慣出手闊綽的豪門公子,而這次來的都是些一窮二白的窮書生,不能為侯府創收,也好意思來求見小侯爺?
小侯爺是那麼好見的嗎?那可是“為帝國傷過尾巴骨”的英雄人物,哪有免費接客,哦不對,哪有免費接見你們這群窮書生的道理?
門房老先生首先表明的自己的立場,凡是來“求下阙”的士子,一律以“小侯爺養傷期間不方便見客”為理由給擋住。
可士子們又怎麼能輕易放棄的?
他們眼看着進不了侯府,于是整日遊蕩在東鄉亭,開始“詠鵝詠雞詠美女”,希望能以此吸引小侯爺的注意。結果小侯爺沒被吸引來,倒是村子裡的居民們抗・議了。因為他們不喜歡自己的鵝被詠,不喜歡自己的雞被詠,更不喜歡自己的老婆被詠。
“怎麼沒給打出村子去?”外院圍牆上,趙啟明咬着果子,朝東亭外的路上張望,十分不滿的說:“上次揍阿克哈不是很猛嗎,這回怎麼就隻知道抗・議?錢管家組織的治安小分隊哪去了?”
“錢管家吩咐下去了,都是些士子,不好跟他們動粗。”秦文站在牆内,抱着劍依靠着大樹,表情冷峻:“但若是敢闖侯府,屬下也不會客氣。”
趙啟明回頭看了眼秦文,這家夥自從上次猛虎山回來之後話少了,總是很嚴肅的樣子,說了好幾次猛虎山的事不怪他,不用老精神緊繃,可這小子總聽不進去,趙啟明也就懶得管了。
“好不容易養好傷了,說出去轉轉呢,結果整天堵在門口,害我好幾天都出不了門。”趙啟明說着,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秦文抱着劍走過來,行了個禮,然後翻出些手帕、絲巾、荷包之類的小物件,朝趙啟明說:“今天又收到了十幾件,和之前一樣,有些是托人送到侯府的,有些直接從外院扔進院子。”
趙啟明歎了口氣,拿過某塊絲巾。絲巾帶着女人的香氣,淡粉色十分暧昧,在很明顯的地方有幾行小字,字體纖細秀氣,大意是敬仰小侯爺大才,希望小侯爺能夠解疑,寫下詩的“下阙”。
說白了,就是心生愛慕的大戶人家小姐的粉絲來信。
這樣的東西幾天以來侯府收到了不少。而這也是趙啟明第一次獲得姑娘們的關注。
這本是應該高興的事情,但他卻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他根本就忘了“下阙”是什麼,若是胡亂寫上兩句,又怕鬧笑話,心裡總歸有些發虛。
所以這些帶着香氣的“暧昧來信”,他一封也沒有回。非不願,實不能也。
“先放着吧。”趙啟明把東西又給了秦文:“等過幾天想好了下阙再回。”
秦文點了點頭,抱着劍随趙啟明往庭院中走去,忽然想起什麼,皺了皺眉說:“廚房派人來問,說今天新做了刨冰,換了蜜桃,再也不染舌頭,問小侯爺是否品嘗?”
趙啟明瞥了眼秦文:“是你要吃吧?”
秦文行了個禮,一臉認真:“屬下願為小侯爺以身試毒。”
以身試毒個屁,人人都愛小侯爺,誰吃飽了撐的來下毒啊?
趙啟明翻了個白眼,不過心裡也高興秦文除了工作比以前認真之外,貪嘴的毛病沒變,于是也沒在意,朝秦文說:“行,來兩碗,你先試毒,然後我再吃。”
正說着,錢管家剛好走過庭院,一副疲勞的樣子,都沒看到趙啟明。
“錢叔。”趙啟明喊了一聲:“吃不吃刨冰?”
錢管家這才發現趙啟明,顯然沒空理會什麼刨冰,走過來朝趙啟明行了個禮,然後說:“恐怕從明天開始,小侯爺得出去見客了。”
“見那些士子?”趙啟明猛搖頭:“不去,門房都擋住了,我見他們幹嗎。”
“并非是那些士子。”錢管家認真的看着趙啟明說:“小侯爺揚名,長安城中人盡皆知,從今早開始,來了許多門客,希望能拜入侯府,成為今後輔佐小侯爺的幕僚。”
“門客?”趙啟明撓了撓臉,這年頭流行“養廉”,像之前的張骞,在被漢武帝啟用之前就屬于魏其侯的門客,但能讓門客投奔的,一般非富即貴,至少也是個大戶,而現在東亭侯府居然也能有門客投奔,就因為一首詞,而且還是半句?
“與那些舞文弄墨的士子不同,這些門客許多都帶着推薦,也有些已經在長城中有了名氣的,不好像對待那些士子一樣趕走,隻能由老臣出面接待。”錢管沉思了一下:“況且,侯府現在也的确需要些人。”
趙啟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經您這麼一說,還真是要招人了,别的不提,光是新作坊的建設和舊作坊的培訓,就已經讓您整天兩頭跑了,這幾天修花園都沒個去照應的人。”
“老臣願意替小侯爺分擔,但侯府一天天興旺,事情也比以前多了,老臣也怕分・身乏術,免不得有所疏漏。”錢管家朝趙啟明行了個禮:“這件事,還請小侯爺考慮。”
“沒什麼可考慮的。”趙啟明擺了擺手:“就招上幾個人吧,不過我就不去了,您老接待這些門客的時候多留意,然後咱們一起商量,看什麼人比較合适。”
錢管家聽到這話,露出欣慰的笑容。
也是,這年頭能吸引門客登門的,無一不是有身份的大戶。東亭侯府也能開始“養廉”,這在錢管家眼中,意味着侯府已經今非昔比。而老頭喜歡這樣的侯府。
不過趙啟明想的可沒那麼許多。
他隻是希望能多幾個可以差事的人,自己就能更加心安理得的當甩手掌櫃了。
“走,吃刨冰,順便去偏院看看工程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