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碼頭的征稅條例是趙啟明确定的。考慮到國家戰略上更為實際的需求,海事監現在所執行的關稅标準,對市場上炙手可熱的珍貴木料等貨物征收重稅,對糧食卻采取了免稅的措施。
這是考慮到發展南洋海運的國策,其主要目的是為了獲取南洋的糧食資源,以應對國家對匈奴作戰所帶來的消耗。根據這個原則,不能拿來當飯吃的木材應該适當打壓,作為戰略資源的糧食貿易自然也應該給予相應鼓勵。
現在南洋海運進展順利,可是根據海事監的統計來看,即便少府對糧食采取了免稅措施,江都的商人從南洋運回來的貨物之中,也還是以珍貴木材和珍珠等水産為主。
這不是好的現象。趙啟明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行動,以求在明年的南洋海運中,能達到獲取糧食的目的。剛好最近李文泰最近回到了婁縣,他便讓人把李文泰請到海事監。
寒暄過後,李文泰拿出個盒子,趙啟明便知道這家夥要給他送禮了。
“是在下家中的商船在南越所獲的犀角。”李文泰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盡管算不上名貴,但也是在下的心意,少監就當是南越來的土特産,還望不要嫌棄。”
趙啟明看了眼盒子裡的犀角。
老實說,他不喜歡這種動物身上的東西。盡管犀角和象牙可以拿來雕刻成文玩,同樣精美絕倫,但如果家裡真有這種東西,給他的感覺是家裡藏着動物的屍體,讓人毛骨悚然。
就像著名籃球運動員姚明說過的,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趙啟明支持動物保護主義,但也要分對象。
比如他不喜歡犀角和象牙這類東西,但如果來自南洋海産,比如鮑魚海參之類東西,他就能心安理得的笑納。畢竟在美食面前,動物保護主義是完全可以抛在腦後的。
他還記得當年造紙作坊投産的時候,有南越的商人用海鮮幹貨跟他換過紙張,那味道讓他至今難忘。來到江都以後,他以為自己可以吃到不錯的海産,但讓他失望的是,江都的海産根本就不如南海。
相比起犀角和象牙,趙啟明其實更想讓李文泰送他些海産。
但鮑魚這種奇臭無比的東西,是在是太掉價了,李文泰覺得拿不出手,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想法。趙啟明當然也不能主動要,不然就從官商勾結的受賄行為,變成了臭不要臉的索賄了。
“少監不喜歡?”李文泰察覺到了趙啟明的表情。
“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趙啟明敷衍過去,覺得拿到長安送給老神仙也不錯,沒準還能拿來煉丹呢。他老調重彈的朝李文泰道,以後再來就别給我帶東西了,影響不好。“
“下不為例。”李文泰笑着行禮。
“吳縣那邊情形如何?”想到李文泰剛從絲綢織造署回來,趙啟明便問起了絲綢作坊的事。
李文泰很是感激的說道:“多虧了小侯爺的引薦,在下家中已經争取到了籌建作坊的機會,現在正忙着為作坊選址,這還要感謝少監對在下的支持。”
“你能争取到籌建作坊的機會,那是你家裡有足夠的财力,跟我可沒關系。”趙啟明讓李文泰坐下,說完這話他緊接着朝李文泰打聽道:“你争取到的絲綢作坊,是建在吳縣還是在建在錢塘?”
李文泰看了眼趙啟明,隐晦的答道:“江南織造署的徐少監有意照顧,在下的絲綢作坊是在錢塘。”
趙啟明心領神會的笑了。
李文泰當然更願意籌建錢塘的作坊,這是由于錢塘的作坊是針對海運的,李文泰的家中既然參與了南洋海運,當然不願意舍近求遠。
但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事,吳縣所産絲綢要賣到北方,還要上繳給宮裡使用,哪怕絲綢作坊負責生産絲綢即可,不用參與市場競争,但要是上繳給宮裡的絲綢出了問題,絲綢織造署和地方官員要推卸責任,作為替罪羊的那絲綢商便難辭其咎。
李文泰不想冒如此風險,徐少監當然也是知道的。
考慮到李文泰和趙啟明的關系,徐少監讓李文泰去籌建錢塘的絲綢作坊,算是看在趙啟明的面子上做了個順水熱情,這也是李文泰感激趙啟明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說的太清楚就不好了。
趙啟明點到為止的結束了這個話題,然後朝李文泰道:“既然已經争取到了這個機會,那就盡快把作坊建設出來,争取早些投産,這是海事監希望看到的。”
“這是自然。”李文泰道:“在下家中已經籌措了資金,現在正處理作坊選址,等江南織造署的文書下來,便可以正是開工建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夏天便可投産。”
趙啟明點頭,然後道:“織工應該也會在明年到位,這方面徐少監應該跟你說過吧?”
“說過了。”李文泰頗有些感慨:“徐少監說織工是長安來的,要給在下的作坊近百人,在下家中所有商号的夥計全算上,也沒有這麼多人。”
“你還沒成家吧?”趙啟明想起那些織工的身份,便打趣的說道:“雖說都是些官奴的身份,不算是清白人家,其實也有很多出身不錯的大家閨秀,你這近水樓台先得月,就算不能娶進來當正妻,但是能讨個精通琴棋書畫的妾室,那也不錯。”
聽到這話,李文泰趕緊道:“那都是少府的人,在下可不敢亂來。”
“不用緊張。”趙啟明覺得李文泰過于緊張了,便笑着道:“那些織工是少府的人沒錯,但如果來了江都之後,有願意出嫁的,你也應該支持。這方面少府會跟你說,朝中是鼓勵那些官奴在本地安家的。”
聽到這話,李文泰更緊張了,以至于臉色大變,朝趙啟明道:“那也就是說,如果有人來作坊提親,在下還要為那些織工準備嫁妝?”
趙啟明都忍不住笑了。
李文泰也算是正人君子,沒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打算,還能以那些織工的娘家人自居,但無論如何還是難改商人的惡習,說到成親就唯恐自己要掏錢,真是鑽到錢眼裡去了。
“可能還真的要讓你出嫁妝。”趙啟明故意吓唬李文泰:“那麼多人要是全都出嫁,你恐怕就要破産了吧?”說完這話他就忍不住放聲笑了出來:“看把你給吓得,臉色都變了。”
李文泰意識到趙啟明在吓唬他,懸着的心算是放下來了。不過他也為自己的吝啬感到不好意思,便慚愧的朝趙啟明道:“既然自家的女工,出嫁時在下就算在下沒有能力包辦嫁妝,但是送上些絲綢棉被還是可以的。”
趙啟明點頭,笑着朝李文泰道:“能這麼想就對了,我就怕那些織工到了織工,會因為官奴的身份受到欺淩,既然你誠心待人,那我就放心了。”說完這話,他讓人給李文泰上茶,然後道:“說正事吧。”